“你的哥哥，你的祖先，你原本该有的信仰。”祖玛笑得很温柔，“你现在的颤抖不是演技呢，真好。”
万幸，没说出什么他是她爹的诡异发言。青铃发现她突然能够读取他的记忆，但仅限莲耀祖的。
“因为我对你毫无保留，不像某个不诚实的家伙。”他瞥向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梓，不，芬里尔。
没有爸爸的记忆，让她稍稍松了口气。不过，它居然那么安静。真跟着它那假伴侣走了？还是蛰伏了？
祖玛惬意地坐到藤蔓编织的椅子上，如果下面没有传来威慑声，就更好了。他一脚踩住芬里尔的头，笑道：“不是假的，也没有蛰伏。我只是让祂们在你脑中团聚了而已，就这么简单。”
黑色的数据乱流瞬间切断藤蔓。青铃冷漠地说道：“我记得你并未觉醒读心类技能。”
“我能感知到你的。”他稳稳落到地上，手心出现熟悉的黑色结晶，“借助祂们的骨。可惜，这里只能复现出外形。早知道就该偷偷……”
契印的权柄真好用。青铃摁住芬里尔：“别动，你和玛娜体内都被植入了藤蔓，我相信你可以用乱流解决。”
她走向痛苦抽搐的祖玛：“你没有看到这番景象吗？”“不妨碍我还是想。”他费力坐起，靠着枯树喘气，“拉哥哥一把？”
她没有伸手，他眯眼笑道：“我记得你病好了，怎么反而更无情了？”
“别演了，你没有触发契印。只是想借此让梓默永眠。”青铃手中出现一柄乱流斧，“只要不触发契印，你想干什么都可以。而你这一系列举动，都被判定为有利于公司，有利于伸的。”
“宾果——不愧是我的宝贝妹妹，唯一成功凝结出神妻载体的容器，真聪明啊。”
讨厌的笑容，而他记忆深处，爸爸也曾露出这样的笑容。或许她的演技继承自爸爸也不一定。但可惜，斧擦着祖玛的头顶，砍断他身后无数树木。
她手中又出现一把：“很遗憾，你，你们没能如愿。”
他摇摇头：“我已经成功了。”他再次展现出青木的景象，“它们重逢了，合二为一。拥有了自己的领地，我们自由了。”
“……”
“你如果放弃，就能知道这一切。但我很高兴，直到最后一刻你都没有屈服。我是能看到路线，却无法为你做选择呢。”
他还是那副虚弱样，但青铃不吃他这套。她能清晰看到，不仅这里，现实各大核心休眠舱四周、外围也都爬满了藤蔓，长满了树木。唯一的问题，这都没有触发契印。
“你很怕父亲他们赶过来。”
“光是噬的分离实验就够他们忙活的。再说，我只是想给我们争取点独处时间。”森林中心终于只剩他们两个，祖玛站了起来，但被她拍开。乱流似乎没有给他带来伤害，他满意地说道：“这次我只有50%的把握能够走上这条路，小青铃，你做的很好。”
“青木并没有出现在阿卡西脑中，而我……”青铃愣住了，她脑中有过去八个版本的所有数据，以及……
“以及这个版本？”祖玛轻笑道，“这是唯一有可能避免我们永远被它奴役的道路，嘛，反正我不介意当反派。总比祂当反派来得好。毕竟如果我死了，那祂可就彻底消散了。
祖玛睁开眼，异常认真地说道：“到时候，你可就真打不过发疯的祂了。”他手中又出现那黑色的结晶，他用力一握，张开手，黑色细沙消散在空中：“真讽刺。号称来自高维的神，一个核弹，就没了。”
青铃没有理会，她专注查看祖玛的记忆。在看到他和艾雅的对话后，她叹了口气：“只要你告诉她能活下去，艾雅姐就会全方位支持，尤其是有契印之后。”
“传说中的天才，拥有无上全力，却惧怕死亡，真讽刺。说到底，不过是个借助神骨的俗物。”
本应几百年结束的仪式，此后在霖清建立起属于它们的乐土，却总是缺了那么一点儿。想不到哥哥和爸爸从来都是彻头彻尾的霖清信徒，那妈妈的发疯……青铃有些恶心：“看到昙花出现，你们推测当时有动物偷食了它的骨。”
“没错，所以艾雅她毫不犹豫利用那个结构，而结果正如你所见，非常有趣，不是吗？伸就这么诞生了，一个完全人造的种族，却占据了远古传说中巫的位置。成了人族的守护者、真正的统治者。”
青铃手中的乱流斧消失了，她不敢相信她看到的那些记忆：“而它们拥有了…无法操控的眷属。我，我们都是。”她怒吼道，“而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因为我，爸爸，我们都是祂的容器。”他转过身，脑后有一块清晰的黑色结晶，“很意外？你从没见过？只有我想，它才会出现。祂很意外我还有别的想法，却与我达成了共识。”
“你为它制作眷属，与伴侣重逢，此后，你将解脱。那张结构图，是你给艾雅姐的，因为……”因为凭借人类的技术根本不可能解读，不，无法观测的黑色结晶。青铃第一次庆幸她的大脑被当做备份硬盘使用，从古老的记忆中，她翻出了他人眼中的霖清，银色的奇矿，绝美的白银之城。尤其是那座高塔，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善意的谎言，都认为是她被关押太久，精神出了问题，所见才如此恐怖。青铃有些分不清真假，她疲惫地说道：“……但昙花都隐约知道，不然云叔不可能做出能够看到它的装置。”
“不是说了，他们原本的身躯都曾容纳过祂的骨？唯一一片流落在外，可怜的碎片。”他笑道，“不然你认为他们那什么记忆转移能那么成功？”
“只是接纳一段古老的记忆，现在的他们又不是最初的那些昙花。”
“看样子阅读我的记忆，让你都迟钝了呢。”祖玛笑道，“你别忘了，艾雅那会儿可只能靠纸笔传承，如果没有祂的影响，他们可做不到感同身受的转移，催眠也不行。”
无法反驳，但让她承认那两个玩意儿是神，她可……
祖玛闪现到青铃身后，耳语道：“你想想为什么艾雅那么执着造神？那么执着让自己成为神？”
“不，不过是两个被流放的外星罪犯！”从大量过时的星际报纸中，青铃发现了类似的种族，她绝对不承认它们高于她。
“那我们都是共犯。”祖玛往后一跳，躲过青铃手中的乱流刃，“无论你怎么拒绝，祂们都已得偿所愿。”他手中出现一块镜子，映照的青铃的后脑，两块结晶完美嵌合在一起。
她什么都没摸到，却无法开口反驳，因为她知道，它就在那里。他得意地笑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吧，亲爱的妹妹。这里发生的一切，外面都不知道，也不会让他们知道。我们就此和解，我保证祂们在我亲手打造的乐园中永不离开。”
“你到底是谁？”
“我不是说了，我是你的哥哥，你的祖先，你原本该有的信仰，不，现在只是你的哥哥了。”他眯起眼睛，“我们本该成为祂们的容器，但祂放弃了。”
“因为我，我们差点杀死它。”
“不不不。”他捂着胸口悲哀地说道，“想不到你这么信任你家那只小狗崽。但真的，真的，真的，很遗憾呢。”
他笑道：“只要我们活着，祂们就无法被杀死。我终有一日会逝去，而你，我可怜的妹妹，和芙菲泽娜一样，再也无法死去。若不是这样，我也不可能和祂交涉成功，祂们意外害怕消亡。”
“而且非常怕疼。”
乱流刃扎向后脑，被祖玛用力抓住，他大喊道：“你疯了！这样会打破我和祂的契约！”
各项数据表明，99%的概率他不是演的，青铃打散乱流：“意外，你说的居然是真的。”
“你居然不相信你哥哥的记忆！我天真、可……”
“发生了这么多事后，你还指望我相信你？相信你所谓的记忆？”她冷漠打断，“你既然是它，你的记忆对它不是秘密，而我无法读取它，它们的记忆。就算在我脑中。”
“已经不会了，祂已经离开我了。不管你相不相信，但那些记忆是真的。”他第一次攥紧拳头，不敢看她。
青铃平静地开口：“因为把提炼的，它，它们的骨血都喂给了我。确保就算灭族，它们也能作为我的子嗣出生，计划落空了，感觉如何？”
“爸爸和我非常明智，不是吗？祂们获得了梦寐以求的永生，我也获得了最高的荣誉。”他陶醉地说道，“我将成为你们与祂交涉的枢纽，这片未来乐土真正的、唯一的守护者。”
她没有说话，如今，默许它们在她脑中生活居然是最好的选择。尤其是……她手中出现一个古旧的保险箱，轻轻一碰就化为粉末。她握紧落下的小晶体：“不愧是格雷格尔的技术，让这里与现实无异。”
“哼，明明是祂们的馈赠。”他盯着那枚晶体，“你把它藏在你的休眠舱里？该死，聂梓默那混蛋的记忆明明……”
“明明显示我的档案、研究报告，都被锁在瑰音博士某个秘密研究所的保险箱里？”青铃手中的晶体慢慢投影出一行行小字：
姓名：永续
种族：高等伸族
转换次数：10
系统评级：S+
觉醒能力：自噬（始祖级）、再生（始祖级）、无限寿命（动态，始祖级）、魅惑（中级）、吞噬（中级，转换率80%）
脑容量：暂无法检测，推测无限
强化能力：过目不忘、瞬时运算、超高速阅读
……
青铃捏碎晶体，这些资料将不再是绝密。她看向祖玛：“我会离开一段时间。”
“什么？！”
“如果真到末日，我会接收所有数据，但不是现在，也不是将来。你，用预言保证阿卡西每次转换都能成功，而我会用尽一切手段，让这个宇宙不会走向终末。”
“我可怜的妹妹，这一连串的冲击让你神志不清了吗？都开始说胡话了。”
“胡话？”她的报告还浮在空中，“按照设定，让毁灭与新生同步进行，是我所代表的法则。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在那之前找出能控制在临界之下的方法不就好了？就像这副身体。”
祖玛笑不出来，他怒吼道：“你什么时候这么狂妄了？”
“这份狂妄，按你的理解，不正来源于它？你侍奉的神对灭亡的恐惧？你难道不想永远以此身侍奉它们？”她嗤笑道，“如果宇宙再次爆炸，那你可只能在我脑海中构建的虚假世界为它们服务，到时候，你的替代要多少有多少。”
“……”
“还是说，你要选择芙菲泽娜？”
“你明明知道她活下来，也依然只记得那天之前的事。永远！”他恶狠狠地砸向树干，“你！……好，但如果我向你发出警告，你必须马上从阿卡西那里继承所有数据。”
“而你必须保证，你的警告所言非虚。”青铃手中出现无数乱流，“我出去会与你签订契印，但不止如此，你如果说谎，这些乱流会直接击穿青木。安心，走之前，我会备份走一些数据，确保你这位大神无聊的时候，有乐子。”
“……”
“我看到了，爸爸他这么跟你说的，‘祂无所谓，祂厌倦了一切，祂只需要一处栖身之地，偶尔当当魔王，来几个勇者给祂打发时间就好。’”看他低头不语，青铃装作意外，“哎呀，你这么坦诚，我亲爱的哥哥。”
祖玛依然沉默不语，四周树木被乱流一点点蚕食殆尽。青铃摇头制止玄太一他们继续靠近，她攥紧了拳头，悲哀地说道：“或许，或许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将我从那过去的阴影中解放，但，但……”
他抬起头，悲伤地笑道：“真不给我一个拥抱吗？”“对不起。”青铃摇头后退，眼神充满厌恶，“请给我一些时间，我，我无法原谅你做的这一切。”
祖玛疲惫地扯了个微笑，扭头看向太一：“我的夙愿已经达成，悉听尊便。”太一面带悲哀：“此次事件我们会上报，交由基石定夺。”
确定聂梓默和玛娜平安断开连接，被送往医疗部，祖玛也被隔离，青铃才松了口气。她环顾四周，父亲、母亲、玛尔忒……几乎所有熟人都在，只有……她疑惑地问道：“父亲，凰儿呢？”
太一无奈地说道：“那臭小子看你没事，就光速下线追老婆去了。”
“是吗？他长大了呢。”青铃有些欣慰，但马上满脸歉意，“分离实验进行的并不顺利，噬本该由我亲自处理。”
天定抱住她：“至少结果还算成功。我没想到祖，耀祖他会在这个时间搞事。”青铃拍拍她的后背：“他是最强的预者，只要他愿意，他能精确到说出的每一个字，确保结局如他所想。”
青铃眼中闪过一些数据，确实将噬成功分离，但就像每次失败的分离实验一样，剧烈震动，整片区域的数据污染，大量低级伸族研究员死亡。而这片区域，在主脑9和瑰音博士强烈抗议下，依然被其他基石通过，用她作为存储单元。艾雅姐，你这次，还会这么放任祖玛吗？
窗外，是一望无垠的宇宙，多久没见过真实的星星了？她和祖玛的交涉被她藏在了那些废弃的乱流迷宫里，还堆了很多其他垃圾数据在上面。这个体质就这点不好，进来了，就删不掉，一堆堆冗余数据，拿来藏秘密倒是刚好。
“青铃。青铃？青铃！”
温软的触感，青铃没有拒绝，顺势搂住聂梓默的脖子。她抵着他的额头，笑道：“都交接好了？”
“很顺利，除了金乌。不过父亲最后制服了他。”他搂着青铃，看向窗外，“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师姐他们的事。”青铃也不算说谎，醒来没多久，履哥他们就告诉她，蛊师兄、蒙师姐他们都在外星执行任务时失踪，她感觉到的异样，确实没错。之后遇到的他们，都是履哥他们和系统在代管。梅也一样，他没撑过第七次转换，但他选择了上传意识，留在这里，等待她苏醒。
聂梓默没有说话，只是抱紧了她。青铃继续说道：“我做了个梦，梦到我们没有成功。一切回归平静后，只有我一个漂浮在群星间，直到遇到芙菲泽娜，她依然只有之前的记忆。
“我们在一个可能孕育生命的星球落脚，凭借找到的矿石，我复现了她的记忆存储设备。我们在地下建造了坚固的堡垒，确保芙菲泽娜一人没有问题后，我进入休眠舱沉眠，只有这样才能与你们再次重逢。”
他耳语道：“梦都是反的，我们一定会成功。”
“最好是。”她用力捏住聂梓默的腰，“因为，我一进去，就看你在那边跟某个地府小姑娘的打得火热。”
“嘶，青铃，那只可能……”
“某位伸族知名望夫石，连老婆和系统构建的分身幻影都分不清？我看这蜜月不补也罢！”
“别，嘶，别捏，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认错！”聂梓默急得耳朵和尾巴都炸了出来。
“噗，最后这句是逗你的。”青铃松开手，跳下飘窗，回头笑道：“走吧，再不走，被凰儿发现，你这宝贝飞船的引擎能被打穿。”
“得令！”
门在面前缓缓合上，广播响起，青铃回头再次看向星空：“那真的，只是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