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章 倒是有几分聪明
房内一片寂静,乾武帝并未做声,只剩下手中佛珠转动的细微声响,却叫人不安。
帝王垂眸看着面前这个同自己走过半生的女人,神色不明。
当年,他喜欢的人其实是温婉柔和的袁淑蕾,只见着就觉得心里踏实,对于怯懦胆小的吕晴,更觉得像是妹妹。
可这么多年,在自己的调教和纵容下,她也早已脱胎换骨,自己似乎也早就习惯了她在身边。
昭武侯这人混账,虽有几分本事,却不堪大用。
以至于吕家的子女过的都不大好,倒不似旁人家内斗不断,反而拧成了一股绳,彼此扶持、互相体谅。
好在吕家的人也争气,这些年来倒是出了不少人才英豪。
他不是对吕家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只是自古以来,权势太盛,难免会走上这一条路,所谓盛极必衰,不过如此。
只是,但凡吕家不是太过,他想着小惩大诫也就罢了。
可此次,谢璟驰呈上的证据,他才清楚的意识到,吕家的贪欲太盛,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吕晴依旧伏在地上,喉咙发紧,心下不安。
她虽同面前的男人一道走过几十年,却从不敢称得上真正的了解他。
眼下吕家所犯之事,就算能够推脱,相信也会让他戒备。
“起来吧,这事不是还没查清楚么,怎么倒好像说的吕家是犯了欺君罔上的灭门之罪。”乾武帝沉声开口,语气缓和了一些,却并未伸手去扶吕晴。
柔妃心下微松,抬起头时,已是满脸泪痕。
“妾身只觉得羞愧,纵然此事吕家不是主谋,可被卷入其中,也是罪无可赦。”
乾武帝沉声道:“好了,吕家到底该如何惩治,还要看御史巡查的结果,朕自有定夺,不会叫你们受了冤屈。”
闻言,柔妃心下稍安。
身为帝王,要考虑的许多,如今鹤羽和萧允诚两人势头皆猛,互相牵制,若是吕家倒台,势必会让萧允诚独大。
除非陛下想立萧允诚为太子,否则,这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所谓帝王之术,多是讲究一个牵制和平衡,若吕家倒了,三皇子一党将受重创,这,会是陛下想要的结果吗?
“贪墨官银和吃空饷的事,你知道多少,且与朕说说……”乾武帝招呼了柔妃上前,没有发怒,倒像是寻常夫妻一般,闲话家常。
柔妃一颗心紧悬,知道越是如此便越是不能大意。
好在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刻,故而有所准备。
柔妃很清楚,此次吕家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全然装作无辜才最可笑。
所以,最好的选择便是推出一个旁系,自断枝叶,以求乾武帝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既往不咎。
毕竟,所谓证据,所谓生死,不过都在帝王一念之间。
除了推出旁系顶罪,吕晴亦是舍弃了几家,毕竟如今动静闹的这样大,不见见血,就算是帝王也难以收场。
吕晴的话,乾武帝不知信了几分,询问过后,倒是在柔熹宫一道用了晚膳。
*
离开柔熹宫后,乾武帝神色莫测,转动着手里的佛珠。
直到回到书房,乾武帝才叫来王喜。
“王喜,你去秘密排查一下,宫里会武的太监,最好武艺出众,看看能找出几人。”乾武帝沉声开口,一双略显浑浊的眸子满是寒光。
“是。”王喜心头一紧。
“切记不可走漏风声。”乾武帝心烦道。
“是,陛下。”
王喜离开后,乾武帝缓缓道:“李允,你说,朕是不是老了。”
闻言,李允立刻跪了下来:“陛下!您正值壮年,更是人人称颂的明君圣主啊!”
乾武帝冷笑:“若非是老了,那就是有人不将朕放在眼里了?否则,如何会有这通天的本事,将朕瞒的一无所知!”
李允心头一紧,跟在乾武帝身边多年,知道这位帝王喜怒不形于色,越是平静,心下的谋算往往越深。
李允低着头,斟酌着开口。
乾武帝大手一抬:“罢了,朕问你做甚。”
李允起身,退至一旁,稍稍松了口气。
像是想起什么,乾武帝再度问:“长宁县主不是一直在查皇兄的旧事,如今查的如何了?”
“回陛下,县主此前倒是进宫拜见了太后娘娘几次,想来此事应当有所进展,不过还未能彻查清楚。”
乾武帝点点头:“她能得母后喜爱,倒是不易。”
话落,乾武帝便开始批阅起奏折,没多久,他便翻看到了萧廷善呈上来的奏章。
乾武帝逐一扫过后,点点头:“也算言之有物,倒是有几分聪明。”
萧廷善于大殿之上,提议推举赵启为战事主将,确实从大局着手,至于这奏折上的提议,有些倒确实可行。
若没有‘明德’的那封信,乾武帝或许确实会觉得眼前一亮,从而传召萧廷善当面问询。
可有了珠玉在前,他只觉得萧廷善的许多提议没有落在实处,比起明德所提,相差远矣。再加上他此前于秋猎中逞强,而后设计利用黄莺逼死黄家满门,乾武帝对这位病弱的世子实在没什么好感。
所以,在乾武帝心中,于朝廷政务上,萧廷善比不得这位‘明德’公子,于行军作战、调兵遣将上,他更远不及谢璟驰。
更何况,萧廷善接连受挫、郁郁不得志,所提之策难免过激、显得利欲熏心,更让乾武帝觉得,他皆是纸上谈兵,根本没有谢璟驰那样的本事。
*
成国公府。
娄玉兰关切的看着低咳不已的萧廷善:“世子,早些休息吧。”
萧廷善摇头:“不急,陛下今夜必会传我入宫。”
娄玉兰不知该说什么,沉默片刻:“您先睡会,若是有人传召,妾身唤您。”
萧廷善依旧摇头,面前的蜡烛已经烧的只剩下矮矮一截,今日退朝的虽晚,可陛下陆续召见了不少大臣夜谈。
他笃定陛下看到他所提之策,一定会传他觐见,那些对策,不仅仅是他一人所想,更有他笼络的许多大儒、门客指点。
为了得到这个机会,他甚至将许多所提之策留了些玄机,更是于时局的评析之上,写的颇为犀利。
只是眼下已经将近子时,他为何还是不曾得到陛下的传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