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差不多也该习惯享受海风的沐浴了。
“嘶……呼……”虽然夏辉曾经说过，这不过只是在城市里面闷久了想要散散心的办法，然而当自己静下心来去用身体感受时，尽管还是冬季，风也有些嚣燥的意思，但的确没有那么令人感到讨厌就是，“……唉……唉唉……”
不如说，这样反而会让我觉得很舒服，闭上眼睛仿佛投身于整个大自然当中，倘若不是总会有哐哐当当的汽车席卷着叮叮当当的噪音在街上飞驰而过，那应该算是很不错的休闲了——就是待太久的话，凭自己这只有上半身称得上保暖的穿搭，果然还是会不自觉地双腿打颤。
“我一会儿就回去，不用来找我，再给帽子叔叔们惹麻烦就不好了。”我用着有点百无聊赖意思的语气输入语音短信发送给矢车菊与墨菊两个小家伙，很快也得到了表示“没问题”的确切答复，甚至还配有形形色色的表情包，“当然也可能晚些就是……总之晚饭前肯定不至于……你们乖乖听话，不要到处乱跑哦。”
“这样的话，那至少也给秋老师说一下吧，他也挺担心沐姐姐你会不会意气用事。”尤其是矢车菊，她总是能够往更细致的方向去想，现在也很懂得体贴他人，就莫名的让自己感到欣慰，“啊对了……墨菊她说想要吃煎饼，如果方便的话，能稍微麻烦一下吗？”
“那不是啥大问题……”是因为画室终究还是缺少厨房设备吗？我一边回复着信息，一边不自觉地就想着要不要再添置些什么，不过考虑到本来就已经很拥挤的缘故，只怕是得要大改装一番才能如愿了，“‘面硬加辣榨菜加倍葱花和蒜多多’……？那是啥东西……？”
听着完全搞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话，我也有点担心网络对她们两个心智上的侵蚀了，毕竟现在都能够这样熟练的使用手机，话说若不是因为那没有办法忽视的猫耳和尾巴，以及夸张的身体素质，其实两人还真就和普通孩子没什么区别。
仔细想想，那大概是夏辉他投稿不久后，因为实在很忙，整天要么宅在屋子里面不出门，要么就说着什么“为了散心”和“找灵感”之类的话，基本没有太多时间来陪两个小家伙，所以才给她们俩正式买了手机。
虽然其实，墨菊对此是并没有什么很大感触的，这大概是缘于她本身就对人类文化兴趣盎然，所以即便没有手机，也能整日给自己找事情做。
“也不全是惯着她们的意思……那个沐啊，你想想看，有了手机，最起码在外要联系的话就方便不少对吧？”由于没有身份证，所以自然不太可能以矢车菊和墨菊本人的身份去办理，所以那时在营业厅的时候，其实是拿我和夏辉的名义解决的，“当然也可以拜托老秋和卅警官，只不过呃……老是拜托人家，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是怎么样，不过在那段时间里，夏辉他确实经常去找秋老师和卅警官聊些什么，说起来似乎是有关漫画方面的事情，想要听听两人年轻时的经历，所以也让我有段时间苦恼过，总不可能那些故事都是来源于现实事件吧？
“嗯……真是麻烦啊……”放下手机后带些小脾气地抱怨着，其实我也年纪不是很大才对啊，结果搞得现在好像是什么带孩子的老妈子，虽然并不讨厌，但不知道为啥就是想要这么发泄发泄，于是便轻轻一脚踢在了自行车上，“那就稍微绕一下路吧……偏市外那边，打零工的时候倒是听说过一家卖杂粮煎饼的小摊很不错……”
为什么不就近呢？我不清楚，可能只是想着在外面多待一会儿。
要肆意拿着爸爸妈妈的遗产去花天酒地的话，总是会让我有些难安，但真说起以前打零工的经历，好像还是以麻痹自己的意思居多，这样下去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努力，也难怪会有“得之不易”方面的说法，多少还是有些讽刺。
“两个亿啊……你就是让我来花两辈子，只怕也见不到头啊……”最先想到的是奢饰品，也包括那些名贵的化妆品和包包，虽然无非只是一场为枯燥日常调味的泛泛而谈，然而回想起当时夏辉那副认真思考的模样，还是叫自己有些忍俊不禁，“那我肯定是要……首先配个顶配的电脑！然后用上最爽的板子！再之后就是……呃……呃……顿顿吃好的！”
所以也不是什么人天生就会享受嘛，像夏辉那样的话，就算真的把钱拿出来交给他也没什么，毕竟他甚至都没有想到去买一辆豪车，就更别提守不住下面的事情了，当然其它方面之类的也不例外，从这些角度来看还真是淳朴的可爱。
“不不不不不……我到底在想什么东西啊……”猛地摇了摇脑袋，寄希望于骑行时的强风能够将这些杂七杂八的思绪卷走，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资格说夏辉他就是，“……真是的……这样的话……不就搞得我好像是什么拜金女了吗？”
爸爸妈妈由生至死都因为钱而深陷泥潭，无法自拔，轻率地想当然居然会有这样可怕的魔力，在潜意识当中就渐渐腐蚀人们的心智，也难怪会有那么多文娱作品喜欢将有钱人视作洪水猛兽，而通常来说现实还要更加魔幻，又怎么轮得到自己这样的暴发户去评价呢？
“唉……我最近是不是……想的太多了？”依然记得四年前的那个夏天，本来就只是抱着随便找点事情做一做，借以缓解失去妈妈的痛苦之情，然而却被命运戏弄般巧合地同夏辉他缠绕上了彼此的那根红线，时至今日也很叫自己感到不可思议，“越是想要为他做些什么，就越是感到无从下手……命啊……命啊……怎么会有这么不分轻重的字眼……”
再这样下去，感觉都要变得神神叨叨起来了，于是决定不再深思的我，老老实实在街边停好车子，伸展了下有些僵硬的身体，便带着手机排在了不远处的摊子前面。
“老板，来个杂粮煎饼！”听着摊面上发出的油渍声，就连再普通不过的材料都似乎变得可口起来，变得让人馋涎欲滴，也很快就勾起了我的食欲，“……不，两个杂粮煎饼吧！多加生菜，还有那啥……呃……没什么！一个微辣，一个加辣，多放榨菜。”
至于那鬼能听懂的什么“面硬加辣榨菜加倍葱花和蒜多多”，说实话跟咒语似的，感觉说出来会被当作恶作剧或者来搞事的，所以慎重斟酌以后，我决定还是不要说了为好。
“行。”老板本来没有多说什么，手上很麻利地就开始忙活起来，不过大概是出于对顾客的关心，当然也许只是单纯想要聊个天而已，总之在做好第一份以后，他拿着小铲子刮了刮辣椒油，又突然开口，“小姑娘不是附近的人吧？现在还没放学，是来跑着玩的吗？市外这边还是有点乱的哦，最好别往那边去，小心走不回去呦。”
这意思大概是说那边还没搞起来，所以没啥人，路也不好吧，毕竟市外我也不是没有来过，所以也能理解老板他话里的意思——虽然表面说起来很可怕——而理所当然且显而易见的是，附近的所有店铺几乎都是靠一旁的学校而支撑起来的。
“哼，说是市外，西区的领导们也都知道，这里以前可不比市中心差……”我想那可能说的是市外钢铁厂的事情，其实不用老板他来解释，我以前也听过很多市外兴衰的新闻，不过在自己还小的时候，据说钢铁厂的效益就已经开始逐步下滑了，直到两年前彻底撑不住而破产了就是，“可惜啊……以前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呦……”
当然，更多让我对市外有所关注的原因，还是缘于夏辉就是。
“那简直就像是小说里面才会有的情节……”还在住院的时候，我从他的口中了解到了“猎狐”事件的全貌，虽然并不清楚到底有没有隐瞒我的细节，然而只是听着那股轻描淡写的语气，再联想到生死只在一瞬便决定的枪战，仍然感到后怕地倒吸一口凉气，“什么啊……这样相比起来的话，岂不是说我中的这一枪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
“啊？你怎么会这样想啊？”最无语的地方是他居然抠了一下我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那一下疼的简直酸爽，结果就只是想要以此来告诉自己这这种事情不应该拿来比较。
这应该就是我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唉……枪伤……枪伤吗……？”倚靠在附近建筑物的墙壁上，我略显艰难地背过手抚摸着那早已只剩下疤痕的伤口，这样的印记大概会伴随我一生，用比较轻松的话来说，想要在大街上找到个在现代社会挨过枪子儿的人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虽然这根本就不是啥好事就是了……”
一边咬着自己的那份煎饼，我一边单手骑着自行车继续行驶在马路上，很快周围的景色就开始变得越来越荒凉起来，也只有偶尔能看见零零几辆汽车驶过，就好像是要逃离市外一样，让自己感到有些像是逆行的不适。
“矢车菊……”不知怎么的，莫名就想起那个小家伙来，其实严格来说也已经不小了，但这样刻板的称呼也并非一时半会儿就能转过来的就是，所以我也就选择顺从内心的想法，亦如同夏辉他会一直称呼自己为“沐”那样，“也不知道……若将来真的有一天她的妈妈会来找她的话……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我并不喜欢自言自语，然而大概是因为曾经的那份孤独所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抛开这件无所谓的东西，我认真地思索着有关两个小家伙的事情，即是为她们做好准备，也是为夏辉将来不得不面对的选择做好准备。
“我的话……肯定是会放手啊。”虽然他明确表示过会让矢车菊和墨菊能够同妈妈团聚，然而那隐隐约约流露出的不舍，即便是在我们四个人当中最“迟钝”的我，也能够感觉出来其中所包含着怎样的情绪，“你我都是失去了家庭的可怜人……所以破坏他人家庭这种事，自然是不可原谅的吧？当然我好像没有资格说这种事情就是了……”
尽管没有解释最后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我猜，应该是指他还在地下的时候，身为“处理人”而不知道让多少人家破人亡的事情吧。
无论最近看起来有多么忙碌，等到真正诀别的那一刻，他应该还是会为此而踌躇，因为他不是一个无情的人，也正因为这份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投入了多少的情感，才会导致最后为了“爱”小姐而展开疯狂的报复吧？
“但不论你最后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端详着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说起来这家伙也真是的，把给前女友的信物交给现女友，虽然我并不是很在意，也确实有些许的过分啦，“唉……果然你还是需要我的，对吧？”
这究竟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胜利宣言，而且到了如今才说的话，也实在太羞耻了。
“那……差不多也就该回去了……”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想来对于眼前这座荒废的工厂也没什么可以回忆的事情了，于是我重新走到自行车旁，准备就这样一路骑回画室。
“呼呼……好香啊，这位小姐……”
然而就在我刚准备上车的时候，突然有什么很柔软的东西从身后顶了过来，而还没来得及让自己回过头去查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一阵淡淡的、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花香的味道就顺着亮银色的发丝轻轻拍打在了脸颊上。
“哎呀……别害怕，我没有什么恶意……就是肚子很饿，而恰好身上没什么钱……所以能不能拜托施舍一下？我也许会带给你意想不到的报答哦？嘿嘿……”
“啊……啊？”
听起来声音很清脆，感觉也就是差不多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人，却奇怪地有一股莫名的压力袭来，让我僵硬在了原地，难以动弹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