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被吓得身体歪斜、脚下不稳,左摆右晃着连退两步,差点一屁股坐地上。被两三碗安神汤养回的红润此时变得苍白如纸,手指头扒拉着门框,颤颤巍巍抬起另一只手指着队长。
齿间发酸,“你说的可是官仓失火?”
队长肯定回话:“属下说的,确实是官仓失火!”
“完了!”知府大脑顿时一片空白。眼前队长和衙役二人如烟渐散,场景变成了街头刑场,刽子手手持大刀用力砍下。
那落地滚动的头颅,不正是自己嘛!
他只觉浑身发软,指头再抓不牢,靠着门框慢慢坐下,嘴巴一张一合,到最后只发出一声长长的哀鸣,“嗷呜……”
“大人!”
“大人!”
阶下两人大惊失色,赶紧跑上去一左一右扶着知府。队长深知知府大人为何惊恐,于是边轻轻拍打胸口替他顺气,边安抚道:“大人莫怕,官仓虽失火,但没蔓延进粮仓,储藏之粮安然无恙!”
“嗯!”听到粮仓安然无恙,知府浑浊眼睛里瞬间有了亮光,他一把抓住队长的手,瞪眼质问:“你没有骗我?粮仓当真无事?”
“属下哪里敢骗大人?看守的兵卒眼尖,火势发现的早,仓里人手又多,没等火势蔓延开,就被扑灭了!”队长说起来依旧感觉心有余悸,差之毫厘啊,要是再晚一会火就烧进去了!
知府眼里亮光渐盛,全身上下又有了力气。他扶着两人站起来,哈哈大笑,“好!你们做得很好!有赏!通通都有赏!”
“大人!现在不是论功行赏的时候,我听巡视兵卒禀报,放火的歹徒……是胡人!”队长凑近知府耳朵,小声汇报着。
“有娘生没爹养的蛮胡!”知府握拳踱地,咬牙切齿喝骂。他能不恨吗?火要是烧进粮仓里,储粮化为灰烬,他就是再多三个头都不够砍!
队长见他情绪激动,越骂越起劲,急忙开口提醒:“大人,现在不是骂胡人祖宗十八代的时候。属下、属下怕那蛮胡不甘心,又返回来杀个回马枪,所以当务之急是加强官仓防守,以免再出岔子。”
“对对对!本知府反复惊吓,一时间转不过弯。”知府拍手道。
“这样,你拿着我的腰牌去兵营调一百……啊不不不,调三百兵去守卫官仓。然后让其余兵马做好准备,一旦听到动静,优先赶去官仓!快、快去!”
说罢他指着衙役,“你去牵匹马,骑马去,有人问起就说是本知府的命令。”
“快去!我换身官服,稍后就到。”
衙役和队长两人齐齐行礼,“是!”
两人前脚刚走,知府立马喊道:“来人,速速来人,取本官官服来!”
侍从双手托着官服走来。知府一边脱去外衣换上,一边吩咐:“你走趟城门,告诉守门的兵卒,让他们上上心,凡是可疑之人,皆不可放过,抓起来再说。”
“若敢马虎遗漏,本官定斩不饶!”
“还有负责戒严搜查的衙役,你也去告诫一声:有丝毫异常不对便可抓捕,无需禀报,本官特允他们先斩后奏。”
听着知府严肃正色的吩咐,侍从暗暗惊讶。沧州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了,看来确是大事无疑!
不等侍从回话,知府接着喊道:“文书何在?将笔墨纸砚带上,跟本官走一趟官仓。”
马车疾驰,踩地声踏踏。稍停稳知府就迫不及待跳下马车,急匆匆往官仓里面走去。
今夜负责看守官仓的兵卒站成一排,挨个上前回话。两个巡视的兵卒最先发现火情,被问话的时间也最长,两人低头垂手,将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全讲述了一遍。
问过没被迷药迷晕的兵卒,知府又叫来看守后门的四个兵卒,询问一遍事情经过及切身体会。
仔仔细细里里外外问询过后,知府端坐院中,面沉似水,“好个蛮胡!胆大包天!罪不可恕!天子脚下也敢作乱,其置大齐,置皇上于何地?该杀!当斩!”
“文书何在?”
“属下在。”文书铺开纸张,提笔蘸墨,恭敬请示道:“大人请说,下官这就落笔。”
知府抬手示意,“不用,本官亲自来。”
从文书手里接过笔,轻轻点墨,思考片刻唰唰落笔,一篇奏陈新鲜出炉。知府低头吹干墨迹折好装进信封,封蜡盖印,上书:沧州知府常渐骞奏陛下亲启。
写完搁笔,知府招手叫来个兵卒,吩咐:“五百里加急送进京城。”
“是!”
……
地下暗室里,沈副庄主、老媪、和尚跟年轻人围桌而坐。四人皆眉头微皱,沉默不言,表情严肃凝重,其余人站在旁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气氛沉闷而紧张。
这时室外响起脚步声,金不临快步小跑进来,边喘气边说道:“查、查到了。”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地面上盯梢的手下报告:城内街道出现不少兵卒。四人听完不免奇怪,尤其是沈副庄主,隐隐之中他竟然闻到阴谋诡计的气息,因此派金不临去打听情况。
“速速报来。”沈副庄主急不可耐道。
“副庄主,出大事了!”金不临将打听到的消息详细告知。
众人越听脸色越难看。沈副庄主脸上阴沉一片,他心里明白,此事绝对不是胡人干的,分明有人想浑水摸鱼。
年轻人摇摇头,苦涩道:“这把火烧起来,沧州的局势必将改变,我们必将陷入不妙境地。”
“好计谋。”和尚咬牙切齿道。
老媪也附和道:“确实是妙计一条,如此一来,被动的就是我们了。但也说明,刘知远就在沧州城内,一得一失,不知道是好是坏……”
“沧州离京城太近,我们剩下的时间并不多……”和尚语调低沉,声音失落。
三人齐齐看向沈副庄主,而他则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闭目思索对策。事到如今早已不用再探究官仓那把火是谁放的,因为目标明确:不是他们就是刘知远意图浑水摸鱼。
自己做没做自己还能不清楚吗?必然是刘知远了!
思考许久,沈副庄主睁开眼,满含杀意开口:“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诸位,都回去去请自家老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