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呢？”
半月形眼镜后的邓布利多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看透些什么。已经很久没有被眼前的老者如此明显地警戒过了。我微微一笑，端起了面前那杯被递过来的红茶。
“刚才西弗勒斯也问了我同样的问题。看来霍格沃茨又出了什么问题吧。”
我回答后，邓布利多的脸上闪过一丝扭曲的表情。这个狡猾的老狐狸啊。我心里暗自腹诽着，注视着他迅速恢复了慈祥长者的假笑。
“……正如你所料，火焰杯出了点问题，三强争霸赛的日程可能会有些变动。当然，我会尽快通知董事会的成员和家长们。”
邓布利多耸了耸肩，强调着自己并没有隐瞒的意思。我明白他的立场。如果是以前，我肯定早已闯进来，指责霍格沃茨的失误和信息传递的迟缓。
“……老实说，我有点怀疑你是不是听到了风声才赶来的。”
邓布利多露出了一副略带尴尬的神情。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种表情，不像往常那样刻意做作，而是他最真实的样子。十多年来，我们之间的对话无不充满了试探和斗智斗勇，而这个老练的男人从未露出一丝破绽。然而，此刻他却像一个年迈疲惫的老人，背微微驼着，肩膀垂下。
啊，看来我终于可以和邓布利多平等对话了。我为了掩饰上扬的嘴角，笑了笑。
“呵呵，是啊。如果这件事真是我在背后操纵的，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这样做。”
我毫无愧色地承认了多年来对邓布利多的各种捉弄，他竟然不合年纪地撅了撅嘴。
“……那么，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
他问我是不是又是我搞的鬼，我摇了摇头。
“才不是呢，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那就好。”
邓布利多松了一口气，显然他并没有真的怀疑我。西弗勒斯和邓布利多变得这么敏感，看来火焰杯的失灵恐怕与那位“生还的男孩”有关吧。如果是这样，德拉科也可能牵涉其中。或许该让多比去照看一下德拉科。
正思索着对策，我沉默不语，邓布利多却误解了这份沉默，坐直了身子，直视着我。
“那么，重新问一次，今天究竟是什么事？”
“关于图书馆藏书的问题。”
我毫不迟疑地答道，邓布利多愣了一下，眨了眨眼。
“还没放弃啊？”
他语气有些讶异。多年前，我曾向邓布利多提出将《丰饶幸运之泉》的故事从霍格沃茨的图书馆中移除。那时，我还得到了部分家长的支持，然而最终却被邓布利多和理事会挡了回来。从那以后，我和邓布利多之间的矛盾就埋下了根。
“你曾说过，不能因为一个故事讲述了巫师与麻瓜通婚就把它禁止，说什么不要在霍格沃茨灌输单一的思想。好吧，我可以放弃让那本书下架。”
我话锋一转，向站在一旁的多比示意。
“但如果您认为排除某种思想是种强加，那不把那些因与麻瓜接触而遭遇不幸的巫师故事放进图书馆，岂不也是一种强加？有几本书，正适合补充这一点。”
我话音刚落，多比便从他携带的袋子里拿出几本书，摆放在桌上。从讲述被麻瓜抛弃的巫师的童话，到真实描绘麻瓜与巫师婚姻痛苦的散文，各种书籍一应俱全。邓布利多脸上露出了如同咬碎黄连般的苦涩表情。我还是别告诉他，这些书我可是费了好大劲，向麻瓜研究课的教授求助才搜集到的。
“这次我不会让步的。”
我加重语气说道。麻瓜与巫师的婚姻并不总是美好的童话。让学生们知道这点，也是教育的一部分。若只是当事人不幸倒也罢了，但我知道，那些卷入这类婚姻、被牵连受苦的孩子的存在。
“你啊，从来没有打算在任何事上让步吧……”
邓布利多苦着脸缩了缩脖子。他像只蜷缩成一团的猫，看起来格外憔悴和疲惫。真是奇怪，我一直骂他糟老头，耄耋之人，如今才发现我竟未能真正看清他。
“我让您失望了吗？”
我问道。邓布利多微微低头，只用眼睛瞥了我一眼，那目光仿佛在责备我依然是个纯血主义者。确实，为了保护纳西莎和德拉科，我不得不靠近邓布利多的阵营，与那些能保护我家人的盟友合作。我甚至与布莱克家联合发表声明，反对极端反麻瓜主义。如果这些让邓布利多误以为我会有所改变，那我确实感到抱歉。
“……恐怕您觉得西弗勒斯的改变令人欣慰吧。他抛弃了曾执着的黑暗，为您效力。”
听到这话，邓布利多轻轻点头。尽管他冷静理智，但他始终相信人可以改变，西弗勒斯对他而言象征着希望。西弗勒斯的确变了，但若再改变下去，就不再是他了。那种笨拙又危险的倔强我希望他保留。
“不过我认为，不变的东西才更珍贵。所以，我会一直坚持自我。”
这才是重点。我不会因为欠邓布利多人情就任他摆布，霍格沃茨的事务我仍会插手。我挺起胸膛宣布后，这位持有相反信念的老人疑惑地歪了歪头。
“意思是说，你认为你那顽固又粘人的一面是美德，所以不打算改变，是吗？”
顽固又粘人，这评价适合我，也适合西弗勒斯。邓布利多言语虽然失礼，但能从他口中听到这般气急败坏的反击，真让人愉快。
“正是呢，我一向专一。”
我带着一丝讥讽满脸笑容，邓布利多显得格外不服气地发出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