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齐突然大笑,震得玻璃窗嗡嗡响:“钱这玩意儿算个屁!今儿在场的一个不落全分完,不够我现去取!”
这话让屋里炸开了锅。
混子们掰着指头算账,平时蹲工地搬砖三四年才能攒下的数目,这会儿居然白捡。
几个机灵的已经凑到窗边,生怕外头Atm机被取空了。
“成,听你的。”
少林寺朝躁动的人群压压手,转头压低声音:“弟妹和孩子吓坏了吧?赶紧回去,这儿有我盯着。”
周齐摸出车钥匙,临出门又折回来:“那帮闹事的龟孙子……”
“懂,规矩我熟。”
少林寺往墙角啐了口槟榔渣,朝拎着钢管的黄毛抬下巴:“带十个人过去,给领头的长点记性。记着,别见红。”
“好嘞!四哥您瞧好吧!”
黄毛咧着嘴踹开铁门,后头跟着七八个抄家伙的。方才分钱没挤到前排的几个,这会儿都抢着要跟出去表现。
二十里外的盘山道上,军用吉普碾过碎石咯吱作响。
朱翔把半截烟头弹出车窗,火星在暮色里划出暗红的弧线。
他琢磨着李山那边是彻底指望不上了。
紧要关头还是得亲自出马。可当两辆载满人的重型卡车轰隆隆驶到采砂船边上时,他就知道今天这局算是彻底黄了。
周齐快步跨下采砂船,发动机车就往码头方向冲。
码头上林瑞雪搂着女儿吹着湖风,小丫头转眼就把惊险场面抛到了脑后。
“媳妇儿,咱回家!”
周齐一个甩尾把雅马哈停在妻女跟前。
林瑞雪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睛肿得像熟透的水蜜桃,扑进丈夫怀里嚎啕大哭,仿佛要把整颗心都哭出来。
足足哭了两支烟的功夫,周齐轻拍着妻子后背:“那帮孙子不敢再作妖了,走!”
说着把女儿抱到摩托车油箱盖上坐稳,林瑞雪紧紧环住丈夫腰身。夜风裹着三人徐徐前行,倒显出几分温馨。
二十里开外的环湖公路上,朱翔把吉普车停在暗处。
望远镜里那辆摩托车正慢悠悠往市区晃,他脚下烟头都撒成了圈。
“靠山山崩,靠水水流!”最后半截红塔山被他碾进泥里,车钥匙拧得咔咔响。
这段环湖路他最熟不过,前头那个陡坡落差足有三层楼高。
大半夜的别说监控,连个鬼影都没有。
只要瞅准时机油门踩死,别说骑摩托的,就是开坦克的都能给怼进湖里。
等明天太阳出来,顶多算个酒后坠湖的意外——这年头路上连个摄像头都找不着,谁能查到他这个穿军装的?
朱翔所在的部队驻地离广市足有上千公里,就算警察要查证也鞭长莫及。盘算着这个空子,朱翔猛踩油门驾驶军用吉普直奔马陵山方向。
诺诺小脸兴奋得通红,整个人趴在摩托车油箱上东张西望。
后座的林瑞雪侧身搂着丈夫腰身,被颠簸的路面晃得坐立难安。
这是母女俩人生中头回坐摩托车,十二岁的诺诺像发现了新大陆,而林瑞雪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老婆!”周齐突然刹车停在骆马湖畔。
“出什么事了?”
“你这样坐着太遭罪,把诺诺抱到中间靠着我。”
周齐边说边扫视四周。
今天闹事的村民里没见朱翔身影,这反常情况让他后背发凉——那个处心积虑要弄死他们的混蛋,绝不可能轻易罢手。
“我要坐前面!”诺诺撅着嘴抗议。要是被夹在父母中间,她就看不见沿途风景了。
林瑞雪也摇头:“让孩子坐前面吧,我这姿势抱不稳她。”
她确实害怕,每次颠簸都觉得自己要被甩下车。
周齐拧动油门继续前行:“刚才那帮人里没朱翔,我总觉得他正藏在什么地方伺机而动。”
这话让林瑞雪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搂着丈夫的手又收紧几分。
“你是说……都是朱翔指使的?”
“除了朱海兵那家子还能有谁?”
周齐咬着后槽牙:“上次朱实亮那龟孙想开车撞我,结果自己见了阎王。现在朱翔搞这些下三滥手段,无非是要给他兄弟报仇。”
林瑞雪声音发颤:“咱们安安分分过日子,他们怎么就咬着不放?”
这个胆小本分的农村妇女,此刻慌得六神无主。
“兵来将挡!”
周齐拍拍妻子手背:“虽然逼问村民的那些口供上不了法庭,但足够让朱翔有所顾忌。他现在好歹也算个人物,不敢明着乱来。”
随着引擎轰鸣声加重,摩托车在环湖公路上加速疾驰。
暮色中,周齐眯眼盯着后视镜——该来的总会来,他倒要看看朱翔还能耍什么花招。
月光在湖面碎成银鳞,周齐拧动油门的手忽然放轻。
摩托车的车灯暗下来,引得萤火虫群聚成流动的星带,绕着车头画起光晕。
“爸爸!流星雨掉下来啦!”
诺诺伸手去抓飞舞的光点。
三百米开外的坡道上,朱翔熄了吉普车灯,军绿色车身像头蛰伏的野兽。他盯着远处那团萤火虫聚集的光斑,油门踏板已经踩到底。
周齐突然在岔路口捏住刹车。
两侧密林在夜风中沙沙作响,他鬼使神差将车头转向湖面,光束刺破的黑水里泛着不祥的漩涡。
“歇会儿,让诺诺看个够。”
他边说边关掉车灯,漫天萤火虫霎时炸开,如同被惊扰的银河。
黑暗瞬间吞没整条环湖路。
朱翔额头沁出冷汗,挂空挡滑行的吉普车正借着下坡势能无声逼近。
仪表盘荧光映着他狰狞的笑——还有五十米就能把那辆摩托车撞进深水区。
“待着别动。”
周齐突然用腿弯夹起妻女,轻巧地将她们安置在芦苇丛里。
林瑞雪怀里的诺诺刚要张嘴,就被母亲捂住嘴巴。
夜风送来轮胎碾过碎石的闷响,周齐胯下的摩托车突然爆发出轰鸣,车灯雪亮的光柱直刺密林深处。
朱翔的吉普车在强光中现形时,距离悬崖只剩不到三个车身的距离。
发动机轰鸣划破夜空,周齐胯下的雅马哈如同离弦之箭窜出。
车头大灯雪亮的光柱刺破黑暗,在乡间岔路口划出凌厉的弧线。
正摸黑开车的朱翔眼前突然炸开一片白光,条件反射去摸车灯开关的手僵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