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到这么大,这是你第一次为了一个女人打我!你还是不是我爹!”裴聪捂着脸,用力地撞开袁芊芊,朝后院跑去。
袁芊芊被撞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被裴文定一把拉入怀中,“芊芊,你没事吧?”
“呜呜,老爷,我疼啊!”袁芊芊捂着自己的肩膀,疼的一张小脸煞白,哭得梨花带雨。
裴文定冲裴聪背影跺脚,“你个孽畜,反了天了!”
“老爷别生气。”袁芊芊衔着眼泪,反倒安慰起了裴文定:“老爷,别气坏了身子。世子他也是难受。看到昔日独宠他一人的父亲,转眼成了别人的夫君,他接受不了,也是人之常情。”
“接受不了?”裴文定怒不可遏:“他有什么接受不了的,我看他就是担忧他的世子之位!怕有人跟他争镇国公府,可你瞧瞧他那德行,把镇国公府都给输了去,他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老爷……”袁芊芊还要说话,裴聪打断了她。
“芊芊,你不要给他说好话,你就是太善良,你还不知道家里的情况。他那个性子,就是被他那贱人娘惯出来的,顽固不化,游手好闲,我不教训他,总有一天他又会惹出天大的麻烦来。”
裴文定就要冲去教训人,袁芊芊一把将人拉住。
“老爷,您什么时候教训都行,今日不行啊,今日,您还要陪我回门呢。”
裴文定脚步顿住,他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都怪我,被那孽畜气昏头。”
“走吧,老爷,您别生气了,今日是个好日子,爹娘都还在家里等我们呢。”
“对对对,回门是天大的事情,其他的事情都靠后,走走走,咱们这就出发,你回去也可以多陪陪岳丈岳母,多跟他们说说话,省的他们担心你在府里头被人欺负。”
看裴文定如此尊重自己,袁芊芊也跟吃了蜜糖一样。
然,母亲说得没错,老夫疼少妻,只要她在生一个儿子出来,裴文定的整颗心都只在自己身上了。
至于那个裴聪……
纨绔一枚,不成气候,不用忌惮!
夫妻两个笑眯眯地上了马车,袁管家鞍前马后,见两位主子坐稳了,他大声嚷道:“出发。”
镇国公府的车马,并后头挑着回门礼的仆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裴聪跑回了自己的院落,“哐当哐当”,眼前的东西他能砸的都给砸了。
下人大气都不敢出,全部都跪在外头,生怕惹来飞来横祸。
现在世子的脾气是一天比一天古怪,他们这群做下人的,早就见怪不怪了,只要不到跟前凑,管他砸什么,反正他们也得不到。
裴忠进来的时候,一个茶盏贴着他的脸飞了出去,刮到了他的耳朵,有些疼,裴忠摸了一把,没流血,他便不在意。
“世子。”裴忠扑通一声就跪在了裴聪面前,又哭又嚷嚷,“您这是做什么啊?东西摔了再买就是了,可若是伤了您的身子,再多的钱也买不回来啊!”
裴聪气的又砸了一个花瓶:“还不是那个贱人!我爹他竟然娶个小她十五岁的,都能做他女儿了。他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这门亲说定的时候,外头就到处都是笑话。
不知道裴文定是给自己娶媳妇,还是给儿子娶儿媳妇。
好了,现在知道,他是给自己娶媳妇了,外头的人都笑话他,有了一个跟自己年岁相仿的继母。
被人笑死了。
裴忠叹了一口气,一副担忧无比的样子:“世子啊,年岁相仿的继母有什么好担忧的啊,只要您坐稳了镇国公的位置,她不一样要在你手上讨生活,怕就怕……”
他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怕什么?你倒是说啊!”
裴忠说:“怕就怕,国公爷年富力强,国公夫人年轻貌美,这干柴烈火,烧得旺,总有一日,会烧出第二个公子来啊!”
裴聪身子抖了抖,一屁股坐了回去。
他怎么就忘记了。
孩子,他的敌人不是那个年轻的继母。
“奴才听人说,国公爷和夫人三天没有出门,饭也是在屋子里吃的,而且,他们还叫了无数道的水了。”裴忠叹了一口气:“只是可惜,奴才现在近不得主院,听说也只是听说了。”
裴聪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
他最强劲的敌人,是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啊,说不定,那女人肚子里已经有孩子了。
“这自古以来啊,爷奶疼长孙,爹娘疼幺儿,咱们国公爷也肯定一样。您说啊,他老来得子,还有多少心思在您身上呢?”裴忠继续说道,望着裴聪的脸,已经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了。
若是裴文定的心思都在小儿子身上,裴聪的世子之位岌岌可危。
虽然,他现在的世子之位就已经摇摇欲坠了。
若不是璋和帝感念镇国公府保家卫国的功劳,这镇国公府还在放印子钱的地痞流氓手里,没了镇国公府,他还当什么世子啊!
而且,他连府邸都给输了,皇上虽然不罢黜他的世子之位,爹也不好自请免了他的世子之位,可若是哪天,裴文定想换个儿子当世子呢?
只要他一开口,皇上定然会随了裴文定的心意的!
裴聪心思百转千回,一张脸忽白忽青,又怒又气,他气得原地打转,四下指望想再找个可以砸的东西,以发泄他心中的怒气。
一柄玉如意就在他面前。
裴聪上前两步,捧起就要往地上砸。
裴忠抓住玉如意,慌张地喊:“世子爷,这可不能砸啊。您忘了?这可是夫人送您的成人礼啊,这么多年,都摆在您的屋子里,您若是砸了,可就辜负了夫人的一番心意了。”
“娘啊。”裴聪松开了手。
他嘴里说的夫人,自然是裴聪的娘亲,元氏。
裴文定回府的当夜,元氏就得重病死了。
裴聪想要看元氏最后一眼,裴文定只给了他一个陶罐,说里头就是元氏的骨灰。
裴聪质问为什么要烧掉他娘,裴文定说,你娘得了脏病,不烧难不成还埋吗?那脏病的传染性极强,传染给别人,那他就成了天下的罪人了。
裴聪虽然难过,却也没有办法啊,只抱着陶罐哭了一顿。
没多久,裴文定就把新媳妇娶进了家门,裴聪一朝一夕之间,失去了娘,又失去了爹。
“呜呜呜。”裴聪捧着元氏的牌位,哭,“娘啊,你怎么就走了呢,你让儿子一个人怎么办啊!”
“娘啊,儿子没用,连你也保护不了。”
到底是因为真心,还是因为现在世子之位岌岌可危,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这才愧疚!
裴忠上前两步,抓住裴聪的胳膊,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世子,夫人她没死呢,老爷将她藏了起来。”
“什么?”
裴忠见下人都跪在外头,悄悄地在裴聪耳边说了一句话。
“老爷没有弄死夫人,而是将人送出了城,如今关在一处农户家中。”
裴聪眼前一亮。
两刻钟之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就出了城门,走了一会儿大路之后,就往山间小路里冲。
裴聪看着这路越来越难走,他问裴忠:“他到底把我娘关在哪儿?”
“就在前头的村子里。”裴忠说:“他在村子里买了一间屋子,就将夫人关在那里,他安排了一个老夫给她送饭,保证夫人不饿死。不过等那老夫死了,夫人没人照顾,也就……”
“你怎么知道的?”裴聪警惕地盯着裴忠,生怕这是裴忠设置的陷阱。
裴忠笑:“奴才当了这么多年镇国公府的管家,身边还是有几个能问得上话的人。”
这次元氏假死,实则被裴文定送走,是请了军中的亲卫,誓死效忠裴文定的,怎么可能会告诉裴忠。
裴珩的人一直盯着镇国公府,元氏被送到了哪里,裴珩早就知道,裴忠自然也就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就不怕我爹知道了,杀了你。”
“世子爷,奴才怕啊。不过,奴才是镇国公府的奴才,您是国公府的世子,就是未来的国公爷,奴才一心不事二主。在您身边这么多年,奴才是好是坏,世子爷您是有目共睹的。跟着您,您才不会亏待奴才啊!”
“那个姓袁的管家,比你得宠多了。”裴聪将裴忠的话点明了。
裴忠尴尬的笑笑:“世子爷说的是,他是在夫人身边的,奴才怎么比得过,这不是为了给自己今后谋一个前程嘛。奴才现在连主院都进不去了。”
裴忠竹筒倒豆子,将袁芊芊的不公平全部都抖露了出来,裴聪完全相信,裴忠这是在给自己谋出路。
“奴才连主院的事情问都问不到了,相信眼过不了多久,袁管家的触角就会伸到府中其他的地方,奴才在国公府,哪里还有立足之地哦。”裴忠哭诉道,“奴才在镇国公府一辈子了,这要是真被人扫地出门,可就真的无路可走了。”
裴聪了然,这下就放心了,他拍了拍裴忠的肩膀:“你放心,若是我当了国公爷,您依然还是国公府的管家!”
裴忠立马拱手,谄媚得不行,“奴才先提前恭喜世子得偿所愿。”
马车很快,就到了一处山间的村落。
在村子最偏远的一处屋子前,裴聪这才见识到了裴文定有多心狠,结发夫妻几十年,竟然将她当猪当狗一样的任人蹂躏!
元氏脚上带着铁链子,被关在一处泥巴棚子里,草棚子臭得很,之前应该是猪圈,元氏脚上的链子就挂在土屋的墙壁上,她的脖子也挂着链子,能动的范围只有半米远。
她此刻就趴在这烘臭的猪圈里,如猪狗一般,浑身脏兮兮的,头发如干草一般,枯黄如杂草一般。
竟有些分不清,地上的是杂草,还是她的头发。
见裴聪盯着那趴在地上的人半天不说话,裴忠说道:“世子爷,那是夫人啊!”
“娘?”裴聪不敢相信地张了张嘴,地上的女人立马抬头,朝裴聪看过来,空洞无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点光亮,她张开嘴巴。
“啊,啊,啊……”
她的嘴里,舌头没了。
裴聪想要上前,被裴忠一把拉住:“世子啊,别过去,夫人她身上有病啊,若是传给了您……”
裴聪下意识地就停住了。
元氏脏兮兮的衣裳遮盖不到的地方,露出已经破烂的窟窿,那里全部都是腐烂的皮肉,苍蝇在溃烂的皮肉里飞来飞去。
裴聪看到,溃烂的皮肉里,还有乳白色的蛆虫在皮肉里翻来翻去,裴聪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了出来。
那是花柳病,先烂掉皮,再往肉里头烂,最后烂到骨头缝里,人也就离死不远了。
元氏站了起来,张开双手,拉扯着铁链,“呜啊呜啊”地要往裴聪身边走,虽然知道元氏靠不了自己的身,裴聪还是往后退了好几步。
“夫人啊,世子爷来了,您不是有话要跟世子说嘛,您不能说,就写吧。”裴忠在地上捡了根木棍,丢给元氏。
元氏拿着木棍,“呜啊呜啊”地挥舞着棍子,写下了裴文定三个字。
裴忠就说:“夫人啊,国公爷新娶了一位夫人,今天是三朝回门的日子,国公爷陪新夫人回门了。”
元氏气的“嗷嗷”大叫,本就狰狞脏污的脸上,更是露出让人作呕的表情,眼神恨不得杀死裴文定。
“夫人,那新夫人比世子爷大不了几岁,是当年还没过门时就克死了未婚夫婿的袁家姑娘袁芊芊,您认识的。”
裴聪哭:“娘啊,爹他有了新夫人,横看不上我,竖也看不上我,儿子在家一个人,没人帮衬,总有一天,他要是有了儿子,肯定会废了我的。呜呜呜,娘啊,儿子当不到国公爷了。”
“呜嗷呜嗷呜嗷!”
元氏气的五官都拧在了一起,她挥舞着棍子在地上,用力在地上划。
裴忠一个字一个字地念。
“毁。”
“了。”
“他。”
“们。”
“毁了他们?”裴忠不解,“夫人,这毁了他们是什么意思啊?”
裴聪哭:“娘啊,我怎么毁了他们啊,儿子没那个本事啊!儿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贱女人夺走儿子的世子之位,儿子什么都干不了啊!”
元氏狰狞的面容变得温柔,她温柔地望着裴聪,嘴巴虽然不说不出声音,可看嘴型,还是能猜出意思的。
“夫人好像在说……”裴忠看着元氏的嘴巴:“您说您有办法?”
元氏点点头。
裴聪不哭了,往前走了一步,激动地问:“娘,你有什么办法?”
元氏点点头,看向裴忠,指着他的袖口,“啊啊啊”地叫。
裴忠从自己的袖口掏出了一把匕首,那是他的习惯,出门总会带把匕首,国公府的人都知道。
“夫人是要这个?”
“啊啊啊。”元氏点头。
裴忠将匕首递了过去。
元氏接过匕首,往后退了一步,举起匕首狠狠地剜掉了自己一块血肉。
上头连着溃烂的脓包,还有没有烂到的肉,血粼粼地被元氏刮了下来,肉掉在地上。
“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