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之后的凌羽市。
细密的雨丝斜斜地飘落,如同无数透明的丝线,将天地连接在一起。
雨不大,却足以浸润每一寸土地,每一颗心。
李牧寒站在墓园中央,黑色西装一丝不苟地穿在身上,衬得他的脸更加苍白。
他的母亲没有留下任何遗物,甚至连一件衣物都没有,只有那转瞬即逝的金色光点的记忆,和他心中永恒的思念。
但葬礼却异常盛大。
九局几乎全员到场,所有人都穿着黑色西装,神情肃穆。
他们或许从未见过李牧寒的母亲,但他们知道,正是因为那位女性的牺牲,世界才得以继续存在。
这不仅仅是一场私人的哀悼,更是对一位英雄的致敬。
墓碑前摆满了白色的菊花,在雨中显得格外纯净。
墓碑上刻着简单的文字:”永远的英雄,永远的母亲”
没有姓名,没有生卒年月,仿佛这样才能承载那份无法用言语描述的伟大与爱。
”妈......”李牧寒轻声呼唤,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他的眼中没有泪水,仿佛已经在那一天流尽了所有。
夏玥站在他身旁,黑色的裙装衬托出她的肤色更加苍白。
她没有打伞,任由雨水打湿她的长发和脸颊。
她安静地陪伴着李牧寒,成为他在风雨中的依靠。
夏玥突然转向夏玲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冰冷而潮湿,却传递着无声的力量。
”玲玥,”她的声音低沉而温柔,”跟奶奶说说话吧。她一定很想认识你。”
夏玲玥微微一怔,然后点了点头。
她向前一步,面对着那座没有实体只有象征意义的墓碑,深吸一口气。
”奶奶,您好......”
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我,我叫夏玲玥。”
千言万语到嘴边只化作了轻微的哽咽,”我,我会......听话的。”
夏玥走到夏玲玥身边蹲下,看着墓碑温柔地说道。
“我是您的儿媳妇.......夏玥,谢谢您生下了这么优秀的儿子,谢谢您教会了他如何坚强,如何爱人。我会......永远陪着他,不会让他孤单。”
李牧寒搭在两人肩上的手微微收紧,无声地感谢着她的话语。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妈......”李牧寒再次开口,”阿笙还在医院,他的伤还没好透。他让我告诉您,他很遗憾没能见您最后一面,但他说他会努力康复,不会让您担心。他还说......”
李牧寒的声音微微颤抖,”他说他会像您一样,成为一个勇敢的人。”
九局的成员们站在稍远处,给予李牧寒和夏玲玥足够的私人空间。
但他们的存在,无声地传递着支持和尊重。
雨幕中,九局局长常越和几位老同志静静站在一处,看着远处的葬礼场景。
雨水打湿了他们的西装,却没人在意。
常越转头看向身旁开拉面店的李承天,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老李,”常越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当年在那个研究所,你可曾见过他母亲?”
李承天闻言一怔,目光瞬间变得恍惚,仿佛被拉回了那段不愿回首的往事。
他缓缓摇了摇头,雨水从他的发梢滴落。
”安安和李牧寒的实验是两个不同的阶段,”他的声音中带着难以察觉的疲惫,”我......”他顿了顿,”没有见到过这位母亲。”
站在一旁的林泽深深叹了口气,目光投向远处的墓碑:”尘归尘,土归土。”他轻声说道,”至少这次,她是真的可以休息了。”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引擎声突然打破了葬礼的宁静。
无数辆黑色轿车鱼贯而入,车身上觉醒者协会军部的标志在雨中若隐若现。
车门打开,身着黑色西装的军部成员整齐划一地走出,气势如同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姜槐走在最前面。
陆晚吟,墨羽和霜冉跟在他的身后。
今天的他没有穿那身威严的军服,而是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
但那双眼睛,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锐利,仿佛淬了毒的刀锋,杀气几乎要化作实质。
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却丝毫无法浇灭他眼中燃烧的怒火。他大步走向墓碑,脚步声在寂静的墓园中格外清晰。
经过李牧寒身边时,姜槐停顿了一下,朝他微微点头。
那一瞬间,两人之间似乎传递了某种无声的默契——一种共同的愤怒与决心。
来到墓碑前,姜槐沉默片刻,然后深深鞠躬。
他的动作庄重而肃穆,仿佛在向一位伟大的前辈致敬。
全体军部成员齐刷刷弯腰致敬。
”姜组长!请节哀!”
身后的军部成员齐声高呼,声音在雨中显得格外震撼。
那整齐的声音中包含着悲痛,包含着敬意,更包含着无法抑制的愤怒。
姜槐直起身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中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刺骨的寒意。
”节哀没什么屁用。”
他猛地转身,西装在风中猎猎作响。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却衬得他的眼神更加冰冷。
”让对面也节哀。”
这句话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斩破了雨幕,也斩破了这场葬礼的哀伤氛围。
那不是一句简单的威胁,而是一个血腥的承诺。
雨水飞溅中,李牧寒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姜槐的手腕。
他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仿佛要将对方钉在原地。
”你要做什么?”李牧寒的声音低沉而急切,带着不容忽视的警告意味。
姜槐转过头,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李牧寒。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却浇不熄他眼中燃烧的仇恨之火。
他没有直接回答李牧寒的问题,而是缓缓转向身后的军部成员。
”全体成员整备,”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协会军部将对灭世者巢穴发动全面进攻。”
”是!”
整齐的回应声震破雨幕,数百名军部成员立正站好,眼中闪烁着视死如归的决心。
李牧寒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阵寒意。
他一把抓住姜槐的肩膀,将他拉出人群。
雨水打在两人脸上,模糊了彼此的视线。
”你疯了?!”李牧寒压低声音怒吼,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抖,”你他妈疯了吗?!”
姜槐甩开李牧寒的手,雨水从他的西装袖口滴落。
他的眼神冷得像坟场里的墓碑:”灭世者现在重伤。”
他一字一句地说,”这是最好的机会。她必须死,这是萧女士用命换来的机会!”
”即便它现在重伤!”
李牧寒的声音因愤怒而嘶哑:”也不是你一个人能对付的!”他指着身后的军部成员,”何况你还要带着这么多人,去送死吗?!”
姜槐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我必须杀了她,”他的声音中带着某种疯狂的执念,”她必须死,你怕什么?李牧寒,你现在退缩,你对得起她吗!?”
”啪!”
李牧寒突然伸手揪住姜槐的衣领,西装领口在雨中被揉皱。两人的脸贴得极近,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的情绪。
”我母亲的死!”李牧寒几乎是吼出来的,”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如此自责!!”
姜槐的身体微微一僵,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动摇。
但那丝动摇转瞬即逝,很快又被仇恨取代。
”你听我说!”李牧寒的声音在雨中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压抑的怒火和焦急:”灭世者如果真的死了!你我二人!如何抗衡永恒!?”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打在姜槐的脸上。
但姜槐仿佛感觉不到这些冰冷的触感,他的眼神依然冷得像冰:”她必须死。”
声音里是不容动摇的决然。
”她不能死!”李牧寒突然爆发,声音中带着从未有过的激烈:”只能伤!!半死不活!对所有人都好!!”
他的手指深深掐进姜槐的肩膀,仿佛要将自己的意志强行灌输给对方。
”不要将你父母的死,我母亲的死,全都背在你自己一个人身上!姜槐!”
李牧寒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恳求,试图唤醒对方被仇恨蒙蔽的理智。
但姜槐的眼中仍旧燃烧着不灭的仇恨之火,那是一种几乎要将理智焚烧殆尽的执念。
他的沉默比任何语言都更能说明他的决心。
李牧寒看着这样的姜槐,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决然。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雨水的腥咸味充斥着他的鼻腔。
下一秒,他突然伸手抓住姜槐的手腕,强行拽着他向停车场走去。
”你要做什么?”姜槐皱眉,试图挣脱李牧寒的钳制。
但李牧寒的手如同铁钳,死死扣住他的手腕。
”别他妈废话!!”李牧寒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跟我走!!”
雨水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水帘,但挡不住李牧寒眼中的决心。
他拉扯着姜槐,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来到一辆黑色轿车前。
打开车门,李牧寒几乎是用摔的力道,将姜槐塞进了副驾驶座。
姜槐撞在座椅上,发出一声闷哼。
他的西装已经被雨水浸透,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但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依然燃烧着危险的光芒。
身后的军部成员想要上前,但都被李牧寒凌厉的眼神钉在原地。
“全部回去!待命!行了!我不会把你们组长卖了!我和他先走了!夏玥!你招呼一下大家!”
夏玥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了陆晚吟等人。
对方脸上也是带着无奈的笑容耸了耸肩。
引擎轰鸣声划破雨幕,黑色轿车迅速驶离墓地。
雨刷器有节奏地摆动着,将不断落下的雨水抹去。
密集的雨点打在车窗上,发出规律的敲击声,像是一首紧张又沉闷的乐章。
姜槐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动作优雅地点燃,随手按下车窗。
烟雾在车厢内袅袅升起,与外面的雨幕形成奇异的对比。
”我听说你不会开车。”他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放你妈的屁,”李牧寒恼火地回击,”老子有驾照的。”
车厢内陷入一阵沉默,只有雨刷器的声音在持续作响。
良久,李牧寒似乎认输般叹了口气:”行吧行吧,这车有自动驾驶功能,感谢科技吧。”
语气中满是无奈。
”你要带我去哪儿?”姜槐吐出一口烟圈,目光透过雨幕望向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我他妈把你卖缅北行不?别废话!”
李牧寒简短的回答,目光死死盯着前方。
车子驶入市区,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惊。
因为灭世者的缘故,这座曾经繁华的城市如今笼罩在永恒的阴霾之中。
天空中再看不到阳光,永远是一片灰蒙蒙的颜色,仿佛被某种邪恶的力量笼罩。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混合着火山灰的气息。
但至少因为夜魔巡游的总部在这座城市。
所以人们的生活没受到什么影响。
也正因如此,凌羽市的人口暴增,反而显得比曾经更加热闹了。
最后,车子在一间装修豪华的私立幼儿园门口缓缓停下。
姜槐看着这个意外的目的地,眉头微微皱起。
他掐灭了手中的烟,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李牧寒只是抬手看了看手表,而后说道:“还有几分钟,等着。”
几分钟后,幼儿园内响起了放学的铃声。
李牧寒开门下车,姜槐也跟着下来,但这次两人都撑起了伞。
就见李牧寒靠在车门边抽着烟,远远看着校门口,也不过去。
直到他看到那个背着小书包,相貌无比可爱,带着小黄帽的女孩儿走出来的时候,他才拽着姜槐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