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平下了车,站在轧钢厂门口,捏了捏手中的文件袋,望着黑色轿车缓缓驶离。
六月的暖风裹挟着铁锈和煤灰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看着那辆挂着特殊牌照的轿车消失在厂区拐角处。
“徐主任。”突然他身后传来熟悉的喊声。
回过头,徐长平就看到李怀德的秘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附近,那张常年挂着职业微笑的脸上此刻带着几分急切:“您来得正好,李厂长找您呢!”
“知道了,我这就去。”徐长平虽然心里疑惑李怀德找自己的原因,但还是将文件袋小心地塞进身后地背包,快步走向办公楼。
皮鞋踩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他绷紧的神经上。
一早上九点的徐建安突然造访,已经让他感到意外。
现在李怀德又急着见他,也不知道这两件事之间是否有关联?
徐长平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的手指,那里还残留着文件袋沙沙的质感。
李怀德的办公室在三楼,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徐长平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随着里面传来李怀德特有的声音,徐长平推门走了进去。
李怀德正伏案批阅文件,见他进来,立刻放下钢笔,笑容满面地站起身:“徐老弟来了啊,来来来,赶紧坐。”
徐长平注意到李怀德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秒,似乎带着几分探究。
他不动声色地坐下,静静的等着李怀德开口。
“听说今天你家来了位亲戚。”果不出他所料,李怀德手指轻轻敲击了几下桌面,状似随意地开口问道。
徐长平心里泛起了一阵腻歪,立刻就猜到是许大茂给对方传的消息。
看样子吃了一顿饭,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马上就将这件事儿拿来讨好李怀德了。
嘴角轻轻上扬,徐长平对李怀德笑笑着说道:“是九处的一位领导,他找我询问点儿私事。”
他故意把“私事”两个字咬得重了些,暗示这不在工作讨论范围内。
李怀德不知道信没信他的话,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听到这声阴阳怪气的\"哦\",徐长平瞬间就明白了,感情这老小子是知道了徐建安的来历,准备跟他这儿套话呢。
只见李怀德起身给徐长平倒了杯茶,突然话锋一转:“还记得采购部那个王浩吗?”
茶杯与桌面接触时发出清脆的声响,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开来。
徐长平心里瞬间明了对方着急忙慌找他的原因,感情是因为这件事儿!
王浩的这件事儿他跟李怀德说过后,直到对方被调走消失了,李怀德都没跟他解释过一句,现在提起来难不成是感觉九处在查他?
他能感觉这事跟徐建安的来访脱不了干系,但现在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头应道:“记得,他不是又被调走了吗?就是不知道他身上的毒解了没有。”
“解了大半,只是人还不能起身,在家休养呢。”这次李怀德也没绕弯子,直接告诉了徐长平对方现在的状况。
他的手指在茶杯边缘来回摩挲,眼睛却透过蒸腾的热气观察着徐长平的反应。
“这样啊!那就好。”知道对方人还活着,徐长平放心的点了点头。
这边徐长平刚刚放下心,李怀德就一脸苦恼的开口道:“徐老弟,你知道他送给我的那个药是从哪弄的吗?”
“哪里弄来的?”徐长平对这件事儿还真好奇,毕竟那个差点要了李怀德命根子的药,跟肖钢中的毒很可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那小子是从一个游方郎中手里买的。”李怀德面色一暗,十分生气的接着道:“那小子会中毒,纯粹是因为当时他买了两种药,一种是药效一般的,一种是药效很好的,那个王八蛋竟然自己吞了药效好的那一份。”
“额,药效一般的毒性轻些,您这属实是运气不错啊!”徐长平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干笑着说道。
办公室里的挂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窗外传来厂区广播的声音,正在播放下午上班的音乐
“那个游方郎中。”李怀德突然压低声音,说道:“据说经常在城东的几家工厂附近转悠,卖的不只是壮阳药......”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还有些别的方子。”
徐长平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城东除了他们轧钢厂,还有机床厂和化工厂,都是重点单位。
如果真有人在这些地方兜售不明药物......
“李厂长,您的意思是?”徐长平试探性地问道。
李怀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推到徐长平面前:“你看看这个。”
徐长平打开信封,里面是几张化验单和一份手写报告:“这是......?”
“王浩中的毒。”李怀德的声音变得异常严肃,跟我中的不一样。
徐长平猛地抬头,正对上李怀德复杂的眼神,谨慎地选择着措辞:“那个游方郎中,有人见过他的样子吗?”
李怀德摇摇头:“王浩说那人总是戴着口罩和帽子,声音沙哑,听不出年纪。”他顿了顿:“但对方也有一个特征,那人左手小指少了一截。”
“赌徒!”这个细节像一道闪电劈进徐长平的脑海。
除了出意外的人,很多赌徒在下定决心戒赌的时候,会砍下一截手指以示决心。
“徐老弟。”李怀德突然向前倾身,声音压得更低:“我不知道九处的人今天找你干什么,但如果跟这事有关......”他的眼神变得锐利:“你帮我把这事儿报上去。”
徐长平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他端起已经凉了的茶喝了一口,借这个动作掩饰自己的思绪翻涌。
“李厂长言重了。”徐长平放下茶杯,脸上重新挂上得体的微笑:“九处的这个领导只是来了解我朋友的一些旧事,跟厂里没关系。”
李怀德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哈哈大笑:“那是那是,是我多心了。”他站起身,做出送客的姿态:“不过徐老弟,要是听到什么风声,可别忘了老哥我啊。”
“一定一定。”徐长平也站起来,笑着回道。
走出办公室,徐长平才松了一口气,不是找自己麻烦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