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阳光灿烂的日子
她一直没睡,紧绷着身体,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不久又被手机闹钟亮起的灯光弄醒。
闹钟只响了一下,就被拍灭了,睡眼惺忪地起来,发现一旁的江离跟条死狗一样趴在床上,雪之下开始怀疑是不是她在强迫江离。他不敢恭维的睡姿简直像个被强暴了的良家妇女一样。
人不在即将弄丢的时候,是意识不到多习以为常的事物是多重要的。霓虹人的家庭氛围极为冷淡,成家立业搬出去后,一次不回家见父母都是常事。不是说有多讨厌,单纯是理所当然的觉得去了也没什么可聊的,那就干脆不去了。起码雪之下设想不到自己和母亲促膝长谈的情景。
雪之下开始意识到江离在她人生中有多重要,她独来独往惯了,但哪怕是江离刚才睡在身边,她也不讨厌。
“喂,醒醒,早上了。”
“这是什么?凌晨一点的京都吗?我不行了。”江离比雪之下想象中得还要赖床。
“你不是说要帮忙吗?”
江离沉寂了一下,随后像坨行尸走肉般爬起来。
蛙叫此起彼伏,路灯漫无边际地消融在不远处叫不上名字的草丛里。晚上本来是有老师查寝的,江离给忘的一干二净。雪之下发了条消息给户部才帮忙在男生那边蒙混过去。至于女生,教导主任不敢进来,到点了让她们报一下人数草草了事。
零点过后的夜晚多了一层凉意,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潮湿的味道。尚且穿着浴衣的江离被风吹起一阵鸡皮疙瘩后,直接抱上了一旁雪之下的胳膊。
“你干嘛?”
“我冷。”
雪之下叹了一口气,这是赖上她了。别的男生在谈恋爱的时候都是巴不得展示自己的雄性气魄,唯独江离是抱着自己之前给予他的小小权利不放,能占一点便宜是一点便宜。
一般来说,男女在交往初期都执着于扮演各自心目中完美的形象,江离和雪之下从小认识,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你为什么这么高兴啊?”雪之下的语气里透露着天真。
“啊,我有吗?”江离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的的确确正在高兴着,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当然知晓自己和雪之下说话时快活的语气,那是取得了小小胜利后的窃喜。这一点在得到雪之下确认后让他迷茫了。
有什么不存在的东西发生了,就像是在培育一颗小小的种子,又是紧张又是小心地蹲在地上,种子被埋在土里,随后如梦一般,瞬间开出了芽。
是用不完力气的感觉。
人比之前稀疏了不少,僧人们似乎都入睡了,剩下的都是些三十出头的阿姨。
这大概也很好解释,能来做善事的大部分都是又有钱又有闲的阔太太,待在家里也没什么事,索性帮外面从政从商的丈夫做一些善事。毕竟普通人第二天早上还要上班。
工作大致就是把厨房新鲜烧好的粥放凉装进一次性塑料盒子里,封盒,装箱,统计数量,等到第二天早上送出去。
房间里的空调和电风扇都以最大功率对着热粥吹着,冷得像是掉进了冰窟。
斋堂缺人手,那些阿姨一口一个师兄的叫着,江离不好意思,接下了去后厨帮忙的活。
临走的时候,江离跑到正在摆盒子的雪之下面前,拉起雪之下的手不舍的摇晃了几下。
“你去吧,我就呆在这,哪也不去。”她说道。
雪之下说话总是像个大人一样,他喜欢她呀,为什么她能如此轻易地说出道别的话呢?即使只是一会儿不见。是他太幼稚了吗?
因为是戴着口罩和头套的缘故,江离不是很好看清雪之下的表情。
等到他推着推车将新鲜熬好的热粥带回来时,发现所有人都对着他微笑。
寺里的锅太少了,而前面装盒的人又多,一部分时间是空着的。雪之下被夹在妇女们中间,不时抬头看他。
桌子上是密密麻麻摆好了的塑料空碗。
他感到不好意思了。
漫长无聊的夏夜,连蛙声都委顿了,窗外的夏季大三角与群星排列在夜幕中。
在人群隐秘的注视下,他故意不去看雪之下,挺着头,一步步走着,像是一只骄傲的大鹅。
他不想被人轻视,起码一个醉心于爱情,而备受内心折磨的年轻人模样在他眼里是丢人的,少年心中对于男子汉,鲜衣怒马英武形象的热爱正无时不刻影响着他。
少女的还击是温柔的,她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眼里依旧凝望着手中停不下来的活,看都不看江离一眼。
然而光是确认雪之下的存在,就让他模模糊糊沉淀在了心满意足之中,这种满足,要直到他背对着雪之下一勺一勺把桶里的热粥舀进冷却的木盆时,才慢慢化作脸上的热意蒸发出来。
“小师兄,能加个联系方式吗?”一个女人问道。
“讨厌,你女儿才十二岁。”另一个女人笑骂着打了一下。
“那怎么了,等到人家大学毕业了,我女儿刚好十六岁。”
霓虹十八岁可以结婚,若是父母同意婚事,女生十六岁也可以。
江离总共就露过两次脸,一次是刚到寺庙领工作服的时候,另一次则是睡醒后回到这里才戴的口罩。
“实在不行我自己上吧。”那女人笑呵呵开玩笑地说道。
女人表达起对异性的兴趣来,往往比男性更为大胆,江离以前就常在客机附送的小零食上,收到空乘姐姐的小纸条。
“人家女朋友还在这里。”另一个女人掐了一把她的手。
待在女人堆里像是赤脚走在晒满园蛤的沙滩上一样危险。
他是属于雪之下的,不知为何,江离此刻心中升起一股无比忠诚的念头。尽管他和雪之下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但这不妨碍他坚定自己的想法。
江离跑到雪之下那边,在她面前的木盆里偏心多舀了几勺热粥到里面,特地把用木勺把松木做的大桶刮得吱吱响,将最后一勺热粥全部放进了雪之下面前的木盆里。
随后头也不回地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