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你在沉思什么?”尔康凝视着坐在石头上的永琪,永琪回过神来,“没什么,只是随意看看罢了,尔康,我们终于胜利了!”
尔康的目光投向远方,心中不禁涌起感慨:“是啊,这下边疆的百姓再也不必担忧倭寇的侵扰了!我们守住了大清的疆土!”
“嗯。”永琪抬起眼眸,望向远处被风吹拂的嫩草,他的目光有些凝滞,迟疑地问道:“尔康,你可曾后悔过?”
尔康愣了一下,随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曾经有过悔恨,如今却已不再。”
永琪听完他的话,心中猛地一震,只觉得喉咙干涩,“为何?”
尔康向前走了几步,坐到他身旁,闭上双眼,尽情享受着微风拂过的惬意,然后缓缓睁开眼睛,轻声说道:“不为何,其实我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如此释怀,或许是当初留在边疆,目睹了边疆百姓的温情,又或许是我的夫人给予了我这份不悔吧!一切皆有可能。”
永琪望着面带笑容的尔康,心中不禁感叹,他真的改变了许多,如今的他,甚至有些羡慕起尔康来了!毕竟,尔康现在的生活,实在是让他心生嫉妒。
如今的他,连尔康都无法相比,他的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无法分享他的痛苦和喜悦。
永琪想到这些,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自嘲,他想到自己府中妻妾成群,却没有一个是他真心想娶的,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莫名地感到一种无力感。
尔康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叹息一声后,终于问出了那个困惑已久的问题:“我们出来已经有一年多了,永堰也快满一岁了,永琪,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永琪摇了摇头,“我也不晓得,皇阿玛虽然口口声声说让我出来历练,但其实我能看得出来,皇阿玛对我有些失望,尤其是在处理我府上的事情和珂里叶特氏的时候,我永远也忘不了皇阿玛当时的眼神。”
“那种失望至极、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犹如一把锋利的剑,直直地刺向我,让我不禁心生退缩之意,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做错了!尔康,夫子明明曾教导过我们孝悌力田这些道理,还说过君子应当远离内院斗争,难道这些都是错的吗?”永琪满脸疑惑地看向尔康。
尔康默默地看着他,曾经的他或许会与永琪的想法不谋而合,但如今历经了诸多沧桑,他的观念已然发生了改变!
“其实,夫子在教导我们孝道之时,也教导过我们要明辨是非!永琪,你可明白?孝字绝非束缚我们的枷锁,亦非你肆意放纵的借口。至于你所说的君子应当远离内宅,这简直是天底下最荒谬的一句话。内宅是谁的宅子?不正是我们的依靠吗!内宅本就是我们无法回避的,为何要刻意远离?况且,内宅里的争斗,不正是因你我自以为是的君子而起吗!所以……永琪,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尔康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转身离去,他觉得永琪需要静下心来,认真思考这些事情。
永琪听完后,也陷入了沉默之中,他无法否认尔康的这番话犹如醍醐灌顶,让他猛然醒悟。世人皆重孝,皇阿玛更是将孝道视为重中之重,但皇阿玛的孝与他的截然不同。
皇阿玛在面对大是大非时,即便涉及到老佛爷,也依旧能做到面不改色,坚决执行,而他却在面对额娘的一次次越界时,选择了纵容。
这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无疑是一个致命的弱点,同时,皇阿玛虽拥有后宫佳丽无数,其中不乏勾心斗角之人,但却没有哪一个将争斗摆到明面上,而他的争斗不仅是明面上的,还闹得人尽皆知!
他似乎真的不适合当皇帝,永琪想到此处,不禁抬头仰望着天空,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坚定的决心,起身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而此时早已回到营帐的尔康,正与萧剑几人谈论着此事,萧剑不禁叹息道:“但愿永琪能够想通,虽然小葡萄(小葡萄是永堰的小名,之所以如此称呼,仅仅是因为小燕子在坐月子时嘴馋葡萄了,便起了这个名字)……永琪的能力,我们都是心知肚明的,其实抛开那些事情不谈,永琪真的非常适合那个位置,只是担心他的额娘……”
尔泰也忍不住感慨起来:“是啊,平日里其实不难看出,永琪的气势仿若皇上一般,经过此次历练,有时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连他自己都有些畏惧。只可惜喻妃娘娘……唉,罢了,但愿永琪心中能有更好的盘算。”
“其实,我倒觉得永琪不合适。”一直沉默不语的宋缙,犹如一把利剑,一语道破天机,众人皆面露疑惑之色,齐刷刷地看向他。
宋缙轻抿嘴唇,继续说道:“不可否认,永琪处理手段杀伐果断,颇有大将之风,但你们却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永琪过于良善了!”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就连门口的永琪也不禁愣了一下。宋缙见状,并未停歇,继续说道:“我们擒获了缅甸和安南的将领,以及企图借机起义的白莲教首领。按理说,对于安南和缅甸的将领,我们出于人道主义,会选择招安或者让他们割地求和,这倒也无可厚非。然而,对于那三番五次想要谋害皇上的白莲教逆贼,理应斩草除根。可当时,你们是否还记得,永琪下达的命令竟是放过那些人!”
“可是,永琪下令放的那些人都是伤残之人啊!”尔泰忍不住为永琪辩解道。宋缙却摇头叹息:“虽是伤残之人,但他们毕竟也是叛贼。对于当朝皇帝而言,面对妄图推翻自己的叛贼,怎会轻易放过?况且,你们莫要天真地以为,他们会因为你饶了他们的性命而感恩戴德。别忘了,当初若不是我与萧剑眼疾手快拉住永琪,恐怕永琪早已命丧黄泉!所以,你们还觉得永琪这样做真的好吗?”
这一番话,犹如一盆刺骨的冰水,浇得众人哑口无言,沉默不语。门口原本打算掀开帐篷的永琪,此刻也如雕塑般愣住了!宋缙见众人表情各异,便露出笑容,试图缓和这紧张的气氛:“我只是表达一下我的观点。不过,永琪的能力确实有目共睹,只是他过于良善了。要知道,并非所有人都值得被原谅。作为帝王,任何对自己权力的威胁都不应该存在!若是永琪能从这次的历练中领悟到这一点,我想皇上应该不会轻易动了那个念头。此事皇上想必已经知晓,待我们凯旋而归,永琪或许还会经历一次皇上的考验!”
“你们无需多言,我已然知晓该如何行事了!”众人尚沉浸在宋缙的话语之中,如痴如醉,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喝断,如梦初醒,纷纷将目光投向门口,只见永琪步履稳健,缓缓走来。
宋缙与他的目光相对,心中不禁泛起一丝难言的尴尬,毕竟刚才他所言,着实有些过分了。
宋缙急忙朝永琪拱手作揖,刚想解释他并非有意针对永琪,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罢了!此刻的宋缙,真恨不得将自己方才说话的嘴巴给缝上,心中暗自懊恼,怪不得紫薇早早来信叮嘱自己要谨言慎行,原来是担心自己哪天会因为直言不慎而得罪他人,甚至把自己给坑了!
永琪看了他一眼,见他眼底满是懊恼之色,便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宋缙,你不必担忧,我并未责怪你方才所言,你所说的话虽有些粗俗,但道理却是没错的,我心里清楚得很。其实我此次前来,也是想与你们商议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