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
茅草屋内,四方桌子上,老辣的张煌言,深吸一口气,缓解一下,内心中的激动和自豪。
是的,说起大西南的朱皇帝,这个抗清大英雄,那是一个口若悬河,侃侃而谈。
“试问一下”
“诸位老兄长”
“如此圣明,英武的大明皇帝”
“可不是胆小懦弱,昏庸无能,妇人之仁啊”
“如此圣明,怎么可能被郑氏拿捏,入厦门这个巨坑”
顿了一下,环顾三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都是一脸凝重的表情,张苍水点了点头,继续开口说道:
“你们要回想一下”
“这十几年来,厦门郑氏,又是如何对待大西南的”
“晋王李定国,两蹶名王,天下震动,满清听了都是瑟瑟发抖”
“大胜之下,李晋王的兵马,南下攻打两广的时候,两次邀请郑氏出兵”
“可是,厦门郑氏,又是如何做人的?”
“两次诚心相邀,两次承诺同意,两次临时再毁约,两次功亏一篑啊”
是的,福建厦门郑氏,就是一个军阀集团,风吹两边倒,卖队友的高手。
当年,强势的大西军,战功赫赫的李晋王,两蹶名王,震惊整个九州中原大地。
携大胜之势,南下两广,特意邀约福建的郑氏,一起攻打广东的尚可喜。
这个延平王,心中肯定是非常忌惮,强大的大西军,还有战功赫赫的李晋王。
迫不得已之下,身为大明的臣子,只能在表面上,答应李晋王的邀战。
但,到了关键的时候,郑氏又毁约了,硬是不出兵,坐看李晋王两次兵败,功亏一篑。
“还有,去年的时候”
“满清大军,三路打穿了整个大西南,永历朝廷,濒临灭绝了”
“这时候,厦门的郑氏,又在干什么呢?”
“对吧,又是没有出兵,攻击两广大后方,策应大西南反攻”
“最让人气愤的,是调转大军的枪头,直接北伐南京,弃大西南朝廷而不顾”
对事不对人,老辣的张煌言,也是实话实说,一把掀开了延平王的虚伪。
是的,抗清十几年,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他还是对去年的北伐,耿耿于怀,心中长满了倒刺。
福建的延平王,舟山的张苍水,都自诩是大明的忠臣志士。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他张煌言自己,肯定是做到了,忠心耿耿,死心塌地。
但是,福建的郑氏,就没那个资格了,毕竟,他们做的事情,太混蛋了。
以前,延平王坐在厦门,放李晋王的鸽子,还能说是政见不同,派系有别。
但是,满清平推大西南的时候,形势就不一样了,那是要断大明的国祚啊。
这时候,手握重兵的延平王,又是再一次,不理不睬,坐看大明国祚灭亡。
“更何况”
“陛下的大军,南征北战,几万里征途啊,攻城略地”
“即便是铁人军队,也得停下来,歇一歇吧”
“那个时候,如果再同意出兵福建,一个不小心,就是崩溃的边沿”
“试问一下”
“如此勇武圣明的陛下,深知厦门郑氏的为人”
“怎么可能,会同意出兵福建,入厦门郑氏的巨坑啊”
“诸位啊、、”
“陛下年仅20岁,是弱冠之年,但也没那么傻的”
说完后,老辣稳重的张苍水,还特地的,对着西南方向,双手抱拳,深躬一下,以示心中的敬仰。
是的,自从前年,他接受了永历皇帝的委任,就是大西南明朝的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
食君禄,忠君事,身为人臣的他,不敢忘了根本。
是的,大西南的明廷,没有给他粮饷补给,更是没有兵械军队补充。
但是,别忘了,张煌言的大旗,是打着大明朝廷的旗帜,官印也是大明兵部尚书,这就够了。
如今,强势的大明中华王朝,继承了永历王朝的正统。
很自然的,他张煌言,身为大明的忠臣,就该替大西南皇帝说话,这叫立场坚定。
“哎”
看着长篇大论,侃侃而谈的张苍水,卢若腾、徐孚远和沈佺期,三个白发大佬,唯有无奈的摇头,露出一脸的苦笑。
想不到啊,大名鼎鼎的张苍水,竟然如此推崇,大西南的弱冠皇帝。
同样,又是如此贬低,看不起厦门的郑氏王爷,满脸的不屑。
沉默了一会,还是那个徐孚远,徐阶的嫡系后人,看着对面的张苍水,开口说道:
“苍水啊”
“老夫几个,两鬓斑白,活了一大把年纪,早看透了生死荣辱”
“说说看吧,你有什么打算”
“老夫相信,以你的谋略智慧,远见卓识,绝不是那种引颈就戮,任满清宰割的蠢货莽夫”
“说出来吧,让老夫几个,也参详一二”
徐孚远相信,眼前的张苍水,拿出了宝剑,抬出了棺材,表明了立场坚定。
又哔哩吧啦的,说一大堆,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毕竟是江浙义军的扛把子。
如果,这个张苍水,是蠢货莽夫,那江浙义军,早就不存在了,被满清狗子,屠戮殆尽。
“好”
看到三个老顽固,终于不再劝说南下了,张苍水也是松了一口气,重重的回了一个好字。
不容易啊,费尽口舌,甚至黑漆漆的棺材,都抬出来了。
“这样吧”
“先说一说,南下的弊端吧”
“刚才,复斋说了,延平王愿意归还鲁王殿下的旧部”
“这一点,是就有待商榷的”
“这么多年以来,平夷侯,肃虏伯,平西伯,荡湖伯兄弟,他们的旧部兵马”
“老夫要是没猜错的话,肯定都被兼并,分化的差不多了”
“即便是归还我等,也是于事无补的”
“真正的忠贞之士,都被清理的差不多了,能用的兵将,少之又少”
“你们一直在那边,应该更清楚这一点”
说到这里,张煌言还左右看了看,发现他们的眼神,都有一点点微微躲闪。
是的,十几年来,江浙的抗清力量,损失惨重,能留下来的,本来就不多了。
这些鲁王旧部,奉鲁王的命令,全部南下福建,归延平王调遣指挥。
但是,他们过的并不怎么样,头铁的,不听话的,早就被清理完了,这些都是军阀的常规手段。
其中,名气最大的定西侯张名振,就是如此,突然暴死在军营里,死的不明不白。
“延平王”
“这个时候,提出这种,看似优待的条件”
“其实,真正看中的,并不是老夫,也不是浙江义军,兵马寡众”
“真正的,是需要这杆江南抗清的大旗帜,还有身后的整个江南抗清力量”
“他这是想拉拢咱们,增加筹码,去跟大西南的朝廷,分庭抗礼啊”
“所以说,老夫即使是死,也不能南下,成为郑氏的手中刀,引起大西南朝廷的猜忌”
“说不定啊,将来的某一天,朝廷就打出来了”
“到时候,咱们的所作所为,陛下肯定是要清算的,包括所有的江南直隶人”
说到这里,张苍水就暂时闭嘴了,留些时间,让他们三个好好消化一下。
没错,跟延平王打交道十几年,算是看透了这个人。
尤其是北伐之后,把江浙义军,当做垃圾一样,随意丢弃,根本看不上一眼。
如今,又开出这种条件,正是应证了,事事反常必为妖啊。
道理很简单,还是大西南朝廷的原因,太强势,太能打了,那个朱皇帝是有实权的。
郑氏海盗集团,北伐惨败,龟缩在厦门,心惊胆颤了,想拉拢江浙势力,以便将来对抗大西南。
“啪、、”
白发苍苍的卢若腾,一掌拍在桌子上,猛的抬起头,目光阴沉,盯着从容的张苍水,大声质问:
“手中刀?”
“对抗大西南?”
“拉拢,打出来,大清算?”
“仓水,咱们义军怎么办?鲁王还在金门啊”
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所有的疑惑不解,也都连上了。
难怪啊,向来强势的延平王,突然扭转了态度,对鲁王旧部,变的关怀之至啊。
原来啊,这个延平王,是感受到大西南的压力,太强势的帝王。
这么一搞,就是把浙江抗清力量,变成郑氏的手中刀,去垫背硬扛朱皇帝的怒火啊。
想到这里,这个前兵部尚书,也是浑身发冷发颤,惊出了一身冷汗。
“哎”
“鲁王殿下啊”
“这个才是最麻烦的,投鼠忌器啊”
“老夫可听说了,岛上的人,已经有人叫殿下,是番薯王了”
“倘若不是担心殿下的安危,老夫也会劝你们留下来的,别去厦门了”
“这就是咱们,最大的破绽,怎么说,也是撇不清关系的”
说完后,老辣的张苍水,脸色又变的阴郁无比,眉头都卷成了麻花。
是的,一场北伐大战,他看透了延平王的军阀本质,也看透了郑氏缺乏坚决的抗清决心。
今天,张煌言看到三个鲁王旧臣,德高望重的前辈,也想劝他们留下来,趁机脱离郑氏的掌控。
但是,没辙啊,江浙义军,最大的牌面,鲁王殿下,就在金门岛,跑不掉的。
更惨的事情,张煌言听说了,岛上的鲁王殿下,缺少米粮,竟然天天吃番薯,被人戏称为番薯王。
是的,这也是张苍水,痛恨福建郑氏,另一个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