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山群岛,悬山小荒岛,茅草屋内,小会议还在继续讨论。
“啊哈、、”
听完张煌言的猜测后,坐在右侧的老医师,前吏部郎中沈佺期,惊爆一声,猛的站起来,言辞急切的质问:
“仓水啊”
“延平王,当真是如此不堪?”
“鲁王殿下,岂不是会有性命危险?”
“不行啊,老夫得早点回去,看护好鲁王殿下”
“殿下的身体,本就是久病之躯,折腾不起啊,万一有个好歹、、”
说完后,沈佺期左右看了看,内心有一种冲动,想拔腿走人的架势。
没错的,大明鲁王殿下,一直居住在金门岛,就是沈佺期和王忠孝,他们负责照应。
可想而知,这两个才是鲁王朱以海身边,最核心,最信任的臣子。
现在,这个老医师,听到张煌言的警示后,当然是担心了,害怕回去晚了,鲁王殿下就没了。
“复斋兄”
“你多虑了,急糊涂了”
正在这时,不待张煌言回答,坐在下方的徐孚远,一把拉住急躁的沈佺期,说他急糊涂了。
“刚刚不是说了嘛”
“延平王需要联手咱们,去对抗大西南”
“只要鲁王殿下在,咱们就是他的挡箭牌,对吧”
“至少,短时间内,殿下是无碍的,切勿多虑了”
这个徐阶的嫡系后人,听的仔细,想的也不少,也被张煌言点醒了。
很明显,福建那边的局势,太复杂了,盘根错节啊。
如今,福建的清军,整兵备战了半年多,随时可能发动大战役。
孤立无依的延平王,肯定是一边备战,一边寻找外部援兵,增强自己的决战胜算。
现在,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郑氏曾经求援大西南,但被强势的朱皇帝,果断拒绝了。
迫不得已,心中没把握的延平王,才会回过头来,寻求江浙义军的大义支持。
既然,延平王需要江浙义军,肯定就不会动手,也不敢动手的。
“嗯”
“复斋兄,你是多虑了”
“云卿兄说的没错,殿下是没有危险的”
紧随其后,坐在主位上的张苍水,也是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同意徐孚远的看法。
“延平王啊”
“金陵城下自溃,厦门岛内龟缩”
“这就是,延平王郑氏,最真实的写照”
“性格上,刚愎自用,私心太重,望之不似人君,更不似人臣”
“军事上,急功近利,看上去治军严苛,实则优柔寡断”
“尤其是在南京城下,带了一大堆家眷,放纵手下兵将,打鱼晒网,断送北伐的大好局面”
顿了一下,张苍水又抬起头,露出惋惜的表情,继续开口说道:
“这么多年来”
“福建郑氏,在对战满清鞑子方面,并没有过人的战绩”
“在抗清大义面前,又不能团结各反清势力,尤其是失信李晋王,连着两次毁约,有违诚心大义”
“还有,就是不遗余力的,打压排挤,分化瓦解,咱们这些鲁王殿下的旧臣旧将”
“定西侯啊,英年早逝,死的太惨了,不明不白的,流言蜚语一大堆”
“呵呵”
“现在,满清杀到跟前了,要进攻延平王的老巢厦门”
“这时候,才想起江浙义军,有点晚了啊”
“当然了,延平王还是大明的臣子”
“弑君杀王,这种人神共愤的畜生事,延平王是干不出来的”
哔哩吧啦的,张苍水说了一大堆,算是把延平王的弱点,为人处世,喷的淋漓尽致。
刚愎自用,急功近利,私心太重,这就是典型的军阀作风。
两次毁约大西南的李晋王,兼并打压鲁王旧臣旧将,算是失信天下的反清势力了。
抗清十几年,表面上,郑氏是反清势力,实则拿不出什么像样的战绩。
一直都是避重就轻,游而不击,跑得比兔子还快,根本没有进行过,什么战略大决战。
唯一的一次,也就是这个北伐南京城,可惜啊,一战下来,伤亡惨重,又是丢盔弃甲,滚回了老巢。
现在,准备了半年的福建清军,要发力了,准备攻打郑氏的老巢。
这个郑氏海盗集团,卖了一辈子的队友,肯定也没辙了,别指望别人派出援兵。
“蹬蹬蹬、、”
就在这时,小茅屋外,突然传来一连串急促,厚重的脚步声。
紧接着,参军罗子木,猛将罗蕴章等人,激动兴奋的大嗓门,纷纷传进来:
“喜事啊”
“兵部大人”
“诸位老大人”
“天大的喜事”
“锦衣卫来了,是大西南的皇帝陛下”
、、、
蹬蹬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雄厚的嗓门,夹杂着难以逾越的激情和兴奋,让人闻之振奋热血啊。
“哐当、、”
就是这么一瞬间,茅草屋内的四个大佬,也是霍的一下,全部猛地站起来,面面相觑,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同一时间,大家屁股后面的木头凳子,也全部打翻在地,没有人在意了。
“哐当、、、”
紧接着,茅草屋的木门,又是一个哐当声,外面的猛将罗蕴章,率先破门而入。
高大威猛的身躯,把木门堵了一大半,满脸通红,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又紧接着,他身后才挤出一个人影,是参军罗子木,大声嘶吼着:
“大学士”
“诸位老大人”
“来了两个锦衣卫,是陛下的使臣”
“他们说了,是太冲先生给的地址、、”
“他们还说,一直在找您,瞎转了半个月,才找到这里、、、”
“他们还说了,是奉了大明中华皇帝的皇命,来传圣旨的、、”
、、、
巴拉巴拉的,浑身激动颤抖的罗子木,双目刺红,语无伦次,一顿乱七八糟的,疯狂输出。
不过,大意上,说的也很清楚,大明中华皇帝的锦衣卫,找上面门来了,是黄宗羲给的地址。
“走”
“迎使者、、”
终于确定了,不是开玩笑,恶作剧,老辣的张苍水,也按耐不住了。
双目赤红,浑身颤抖着,抬起发抖的右手,大手一挥,怒声一吼,要亲自去迎接大明皇帝的使者。
说罢,一把推开堵在门口的门神罗蕴章,大步流星,昂首挺胸的走上前,把三个老顽固,全部留在身后。
不容易啊,等了一年多,头发都快等白了,终于等到大西南皇帝的使者。
前年,满清入侵大西南,不久之后,朱由榔的使臣,就来到这边,册封张煌言为兵部尚书。
其目的,就不言而喻了,就是希望江浙这边,发动反攻,策应大西南的反击。
如今,这个张苍水,不愿意离开江浙外海,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也是想等大西南那边的态度。
他相信,如今的大明新皇帝,只要不是傻子,肯定不会放弃江浙,整个南直隶,大明的龙兴之地。
“老夫就是张苍水”
“陛下的使者,何在?”
不一会,就到了另一个茅草屋,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内心急切,望眼欲穿的张尚书,还没有到门口,就开始敞开嗓子,吼着发问,四处找人了。
是的,在他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肯定要自报家门的,也没什么可担心。
对方可是锦衣卫啊,朱明皇室的亲军,大明皇帝的贴身侍卫之一,张煌言当然激动了。
“咦、、”
果不其然,茅草屋里,一前一后,走出两个陌生的年轻人,打扮的很普通,但身材壮硕,面目刚毅。
为首的一个人,则是满脸的谨慎,犀利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丝的疑惑,用不大确定的语气,试探性的问道:
“冒昧问一下”
“你老就是张尚书?东阁大学士?”
是的,眼前有四个中老头子,其中的三个,一看就上了年纪,五六十了,白发苍苍的。
而站在最前面的张煌言,反而最年轻的,也就是40左右。
最关键的一点,这个自称兵部尚书的中年人,跟他们心目中的形象,很不大一样啊。
衣着太普通了,粗布旧衣服,还打着补丁补扣,一副乡下老农夫的模样,太惹人怀疑了。
“无礼”
“放肆”
“找死吗”
、、、
骤然听到锦衣卫的质疑之声,旁边的罗子木、罗蕴章和张亮,等一众文武将校,忍不了啊。
脸色巨变,纷纷站出来,笑脸立马变成臭脸,大声呵斥,开口怒骂,当场就发飙了。
此有此理啊,这是在质疑他们的义军领袖,当面骑脸输出啊,这帮老武夫,哪里受得了。
“闭嘴”
“不得无礼”
冷静下来的张煌言,也很快发现了自己的问题,立马大声一喝,制止这帮手下猛将的冲动。
“子木”
“把先帝赏赐的官印,印鉴都拿出来”
是的,前面的两个壮汉,自称锦衣卫的人,是外面的陌生人。
同样,自己一身的粗布,身边的这帮叫花子,在对方眼里,也是陌生人啊。
更何况,岛上的义军,混的这么惨淡,躲在这个小荒岛,对方当然有理由怀疑了。
不过,能找到这个地方的人,仅仅几个人,那肯定就是自己人,才能找到这里。
毕竟,这个义军的秘密据点,整个大江南,江浙沿海,知道的人,并没有多少。
如果是清军的探子,那就更没有胆子登岛了,早就跑远了。
如果清狗子的大军,那就不用想了,早就扑上来了,抢人头战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