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族长得到支持,摊着手对众财主道:“是不是?是不是?诸位不信张某,还不信两位老父母么?”
他又给出解决方案:“招不到青壮男子,也可以招募青壮妇人嘛,我张家村招募的三十多人,就有一半是妇人,还有几位是五十多岁的老把式……”
一位瘦高个站起来打断他的话:“张族长,实话说了吧,往年年景不好的时候,许多乡民要么向我等借贷,要么卖地……今年,乡民们找到了挣钱的门路,唉,我等却还要花大价钱请短工,实在是艰难啊。”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朝廷出的这一损招,让他们放不了高利贷,买不到低价农田,雇不到廉价劳动力,这不是挡他们的财路么?
张族长却还要和他们抢人,还给那么高的工价,这不是存心气他们么?他们不敢骂朝廷,还不敢抱怨张友和?
张族长明白了,这些人跟邻村的王老财一样,一心想趁着今年天灾,放高利贷,买低价地,大发横财。
他恨死这些人了,以前,张家村被这些人逼得卖田卖地,卖儿卖女,后来,还是蔷姐儿出了头,做了太后,这些年才慢慢将田地买了回来。
他哈哈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蒋老财,你那本老黄历,得换换了……你以为乡民们是傻的?放着银行的低息贷款不借,会去你家借高利贷?房山县城,就有建设银行和大明中央银行的支行!
再说了,就算受了灾,朝廷也会发放粮票,乡民拿着粮票,就能到镇上的供销社里买平价粮,田地是咱农家的命根子,没到绝境,谁家会卖地?
我老张奉劝大家,要地的话,去辽东买吧。”
别再做那些断子绝孙的坏事了。
众财主都沉默了,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自从两家银行开到县城,他们的高利贷,就再也放不出去了。
黄辊和何文信一听他这话就急了,何文信忙道:“张族长,这话头打住!今年朝廷可没有卖地的计划。”
朝廷不卖地,但会给移民免费分地!
要知道他们的考绩里,就有一项是新增人口,朝廷号召往辽东移民,许多收到消息的佃户人家,都报名要去辽东,一家十口八口,一落户就有四五百亩黑土地。
去年冬旱连着今年春旱,财主家可不会减租子,许多赤贫的佃户人家,纷纷退租,报名要移民去辽东。
走的人太多,两位官员的考绩就难看了,所以他们根本不想底下的百姓,迁移去辽东,偏偏这又是中央的指示,不好明着对抗,他们只好减少宣传,捂住消息,尽量减少移民数量。
眼前这些人都是财主,走一位财主,比走十位乡民还让他们难受,所以何文信忙截住张族长的话头,他解释道:“张族长的土地债券,是去年买的,现在朝廷可不会再卖辽东的土地了……”
众位财主见张族长推三阻四的,料定就算请来两们父母官,也无法阻止张家村招募青壮,况且人家说的也有道理,涿州两万青壮,人家才招一千人,能有多大影响?
他们只看到张家村凭一村之力,拉高了雇工价格,挡了他们的财路,现在想来,张友和一个老农民,何德何能就能左右涿州的行情了?
大头还在京师!就算张家村不请人,这人手啊,照样紧缺!
还是回去抓紧翻地吧,万一哪天老天爷开恩,落点雨水下来,好开沟播种呀。
众人纷纷起身告辞,张族长热情地挽留道:“哎呀,村子里已经准备好午饭了,大家吃了再走……吃一餐饭能耽误多少功夫?”
众人不想看他小人得志的嘴脸,坚决地告辞走了,只剩下两位父母官,被张族长强行留下来用饭。
黄辊与何文信对视一眼,他们此来的真正目的,还没有说出来呢,怎么能走呢,于是二人顺水推舟,客气一番后就留了下来。
宴席十分丰盛,张族长指着一条浓油赤酱的红烧鱼道:“这是陛下从辽东带回来的胖头鱼,太后特意赐下来的……草民舍不得吃,一真存在冰窖里,今日跟着两位老父母,草民也尝尝这辽东来的鱼,与亮马河里的鱼有什么区别?”
两位官员早就吃过辽东拉回来的鱼,但架不住这是太后赐的啊,于是都将筷子伸向那盘红烧鱼,夹起来细细品味:嗯……似乎……好像……与别的鱼不同。
“味道鲜美,”何文信点点赞许道,“不愧是湖水里的大鱼!”
黄辊却放下筷子,将头凑近张族长,压低声音问:“张族长,朝廷要组建远洋捕捞船队,听说那鲸海里的大鱼,多到下不去网……张族长不想分一杯羹?”
张族长放下酒杯,满脸的惋惜:“谁不想发财?但是,论种地呢,草民还懂一些,要说买船去海里捞鱼,草民却是一窍不通的……亏了钱咋办?土里刨点银子不容易……”
何文信赶紧在旁边敲边鼓:“何须张族长亲自出面操持?你只需投资……我与黄大人也出点本钱,咱们也不贪多,先买一艘船试试……跟着朝廷的船队,有水师保护,还怕什么?”
黄辊笑道:“张族长就别谦虚了,你家大孙子邦文,在南京可没少挣钱,你老是亮马河里的河蚌——有肉藏在壳子里。
何大人说得好,跟着朝廷走,哪里会亏钱?看看前几年买船下海搞捕捞的,哪家不是赚得盆满钵满?
张族长去年跟着买的土地债券,今年不就赚到土地了么?”
一席话说得张族长动了心,大孙子在南京有了大造化,连带着大儿子一家人都搬去了南京,他身边还有两个儿子,两个嫁出去的女儿,他何尝不想为他们挣下一番家业?
“草民能做什么?只投钱就行了?”他心里知道,他要不是太后的族叔祖,两位高高在上的父母官,哪里会放低身价,来与他合作?
何文信见他意动,赶紧趁热打铁:“是呀,本官老家是荆州的,可以招到会打渔的水手……张族长派个账房记记账就行。”
账房还不容易?到商学院高价请一个就行,张族长思量着,自家村子里,就有后生在燕京大学读书,到时候派个自家人上去,还怕什么?
他一拍桌子:“干!”
见他答应了,黄辊这才说道:“钱的事容易,人的事也容易,只是这船……张族长可知,去海上捕鱼,得用大福船,现在各家船厂的订单都排满了,还要请张族长上京,求太后帮忙买一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