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折的各种观点,罗列了一大堆,气得张蔷呵呵冷笑,指着其中一条对法容道:“真真是可笑,月港口岸?据本宫所知,广州、泉州、厦门、壕镜澳、宁波港,何处没有走私海商?
还好本宫强势,没有批准关闭月港口岸。”
在原本时空,崇祯帝在朝臣们的忽悠下,于崇祯六年关闭了月港,大明朝廷从此与国际贸易的巨额利润无缘……
“看来,得好好整顿整顿大明的对外贸易了……”她纤细的手拍在那张记录纸上,陷入深思。
法容轻轻地收拾起御案上的奏折,装进箱子里,送到门外交给怀恩:“先留中……”
第二日,张蔷顶着两个黑眼圈,召首辅孙承宗来问事:“阁老,万历四十七年发生了何事?本宫怎么查不到记录?”
孙承宗皱着眉头道:“这些御史,唯恐天下不乱,提这些旧事做什么?
……太后既问,老臣就为太后讲讲。”
“太后可知万历朝的首辅王锡爵?”
张蔷想了想,点点头:“知道,王阁老刚直耿介,品行端方……谥号是 ‘文肃’。”
“是啊,这样一位首辅,却与张居正一样的结局,死后五年,在万历四十七年,遭到清算……”
不对不对,王锡爵怎么比历史上晚死了几年?这个时空,还是原来的大明时空么:“阁老,你确定王阁老是万历四十二年去逝的”
“臣亲历的事,如何会记错?”
“好吧,阁老请继续……”
“万历帝虽然不上朝,但并不是如百姓们传说中的那样不理政事,相反,他日日在这乾清宫批复奏折,与阁臣们讨论国家大事……
臣在万历三十二年考中进士,进翰林院做编修……万历帝成立了一个‘皇家科学院’,为他的内帑赚了许多银子!
这些银子,部分填补了国库的亏空,部分留在了内帑,大部分,被万历帝和郑贵妃留给了福王。
他还有一位神秘的臣子,每年为他运回来大量的白银!朝臣们都在暗中传说,万历帝让这人往南海,与佛朗机人通商……
当时,郑贵妃和万历帝都希望福王继位,以王锡爵为首的朝臣们,坚持‘立嫡立长’的祖制,一直支持长子朱常洛,也就是后来的光宗皇帝,当今陛下的祖父。
福王虽然就藩,郑贵妃仍不死心,后来终于查到,为万历帝敛财的那位神秘人,就是王锡爵的族弟王衍爵……
据说王锡爵也从他族弟那里,收受了大把的银子,王家人分辨说那是他们的投资收益,郑贵妃不依,要求万历帝清算王锡爵一党,企图清除光宗帝的支持者,迎福王回来继位。
那时候,万历帝已经病入膏肓,无法理事,命太子朱常洛监国,郑贵妃逼太子下令,清算王锡爵贪污受贿的罪行……
诡异的是:太子的旨意还没有发出,一夜之间,太仓王家一大家子全都消失不见,锦衣卫也查不到他们的踪迹,有传说,王家乘船出海了……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万历帝的皇家科学院,和科学院下属的医院、银行、工厂,陆陆续续消失不见……朝臣们忙着站队,内斗,等万历帝大行,太子终于登基,这些机构早已人去楼空……
有人怀疑这些人去了海外,建议派人去海外寻找,但光宗帝继位不到一月就薨逝,大明两个月内送走两位帝王……谁还顾得上其他事?此事就不了了之……
天启帝少年继位,不知政事……后来的事,太后都亲历了。
因为是一桩悬案,至今无解,又涉及到皇室秘辛,就没有记录,这些人现在翻出来,是想威胁太后么?”
张蔷:………………
这个时空,还是原来的大明时空么?她是不是穿到了一款大明游戏里,万历朝的历史,被前面的玩家练歪了?
还是有一位前辈,他曾经来过?比如王锡爵的那位族弟?不然银行和工厂如何解释?
历史(或是游戏)有它固有的轨迹,自光宗朝开始,又回到它原本的轨道?
那她的坚持和努力,还有什么意义?等她死了,历史会不会又回到原来的样子?华夏民族还要经受四百年的至暗时刻?
完了,三观碎一地……
“太后?太后……”孙阁老见她双眼发直,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不由得着急起来,大声呼唤道。
“哦……阁老说到哪里了?”
“有人重提旧事……”
“哦……有何目的?”
“估计是怕太后开海通商,这些人会潜回大明,对我大明不利……”
“哦……本宫明白了,阁老请回,本宫想静静……”
孙承宗忧心忡忡地走出西侧殿,悄悄对怀恩说:“去叫一名太医来此值守!”
怀恩不解:“为何?”
孙承宗:“去就是了,以防万一!”
张蔷自闭了,如果这是一款游戏,她不玩了!她要退出!
太tm累了!设计这款游戏的商家,真是缺德带冒烟,一点都不好玩!
“阿宝……我们是不是穿到游戏里了?能不能退出去?”她撸着阿宝缎子般光滑的皮毛,伤心地问。
“喵……退不出去,你在那个世界,已经尸骨无存了!退出去只会变成一堆中微子!”
“也许会穿到别的时空呢?”
“喵……算了吧,穿到哪个时空,不得奋斗?你怎么知道,原来的时空就不是一款游戏?在这里你好歹有了基础。”
“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将向何处去?”
“喵……牢骚太盛防肠断,人间正道是沧桑,矫情一下就得了,至少平安是你真实的儿子,就算想躺平,你也得为他打好基础再躺吧?”
不知道那位穿越的前辈还在不在?老天是不是派他来拯救大明,任务失败,才将自己送了过来?
要是自己嘎了,上天会不会再送一位过来?
张蔷自闭了两天,朝臣们都以为,御史们的这一波攻势,将太后说服了,毕竟太后从来不是独断专横的性子,能听得进臣子们的意见。
有人开始觉得,御史们的言论太过激烈,太后毕竟是一位弱女子,应该对她老人家宽容一点……
有人开始为太后开脱,上折子弹劾琉球使团,怎么将倭人带来了呢?有人弹劾卢象升,就不应该在对马岛与倭人商谈,有人弹劾御史和给事中,说他们言辞太过激烈,不应该这样对太后……
朝臣们为开海通商,和有些人对太后的态度,又开始打嘴仗,在《明报》上写文章对喷。
第五天,太后罕见地下旨,要召开小朝会扩大会议,允许御史和给事中们旁听。
八月十九,中秋节后第一天上班,太后携天子,在文化殿召开小朝会,各部侍郎以上的文官、一二品武官、在职的勋贵,和都察院在京的御史、六科给事中,济济一堂,共商国事。
卯时三刻,禁鞭鸣响,裕安太后头戴翡翠九龙四凤冠,身穿织金云龙文的红领褾襈裾,腰间青红大带,佩饰规矩,妆容严整,携着十一岁的小皇帝,缓缓登上御座。
“太后驾到!皇帝驾到!”司礼监太监王应昌大声唱礼,“跪……”
张蔷坐在御座旁边,坦然受了群臣的跪拜,待殿中安静下来,才缓缓开口道:“本宫曾经晓谕诸位臣工,要与时俱进,要开眼看世界,可是总有人,要开历史的倒车,拿祖制说事儿。
还有人,睁着眼睛说瞎话,反对开海通商,更有的人,跟着人云亦云,上的折子全是陈词烂调,没有自己的见解,毫无新意……
今日,本宫就与诸位,来理一理历史,理一理开海,理一理世界贸易,理一理如何拯救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