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便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李纨反而笑起来,道:“我之前送了大太太回屋歇时,路过那前厅花园时却见云姑娘一个人在那儿喝闷酒呢,待我侍候着大太太安歇了回转来,才瞧见她一个女娃子,贪图凉快在山子后头一块青石板上睡着了,我忙命了丫头去给她拿些薄毯来,此时定还睡在那儿呢。”
众人一听才吁一声,宝钗道:“便是贪了凉少不得又生凉病一场,这也出不了多大的事。”
李纨便道:“女孩子家,年纪轻轻地便落下寒症,以后生孩子的时候可怎生好?切不可大意。”
黛玉听出宝钗这话里似乎还有别的意思,才道:“不如我们去逗逗她吧。”
探春却只觉得李纨恐她几人年轻,一时恣意痛饮失了礼数,况且建宁公主还在府上,若是惹出什么事来失了体统,才寻个理由打断了她们饮酒。
便道:“难得有机会行酒助兴,她在那石板上睡了与我们何干,让婆子给她找个薄毯盖下也就罢了。横竖今儿个我们要认真喝酒才得了这趣味。”
宝钗却没听探春的话,已经率先站了起来,又扯了扯宝琴,便要往那厅前花廊去了。
“还是宝姐姐和云姑娘感情好,只说云姑娘出事,宝姐姐定是第一个去关怀的。”探春巴巴地说了一句。
众人见宝钗往外走,也只得跟了去。
刚行至那花廊下,就见湘云卧于廊下一山石处,业经香梦沉酣,四面芍药花飞了一身,江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蝴蝶儿翩翩飞舞。
因着喝醉了酒,那衣衫也失了规矩,虽是四月天阳光也好,但也还稍有寒气,这香肩粉颈旦露在外,只若隐若现地见得薄纱之下的红色绣花香兜。
黛玉想到上一世湘云也这么子醉卧花间,只是如今这模样倒是比上一次更香艳一些,更像是被人故意摆成这样儿的。
果然回头看时,宝玉早就不知跑哪儿去了,定是宝玉觉得这样的场景若是让男人瞧了去,姑娘这清白还要不要了。
心下正犹豫间,却见一男子从花廊另一头走过来,且他离湘云睡卧处更近一些!
一时间这头离湘云还有一些距离的众女眷都惊呼一声,纷纷往后退,连那男子的面貌也没识清,一个个都躲到了暗处,羞于看到接下来的事。
黛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宝钗,宝钗面色平静地扭转身便往回走。
李纨惊得不敢向前,便拉了黛玉一把:“还不快走。”
黛玉哼了一声,“如此便让云妹妹被人坏了名声去?”
李纨有些为难,“这荣禧堂何人能想到还有外男?”
黛玉便道:“我也是奇了。定要上前看看倒是何人。”
凤姐见黛玉似硬要上前,便上前来抚了黛玉:“妾身陪着妹妹去看看”。
总之是要见外男,黛玉也算是个未嫁女,若身边无人倒是被人落了话去。
其它人皆不敢上前,探春迎春李纨宝琴等都躲在回廊里边,隔了个窗棱子往外看。
就见黛玉和凤姐二人穿过层层花簇朝湘云睡处走去,因着在回廊里刚好看不到湘云睡着的那块石板,只能隐隐地看着此时一身穿青色蟒袍的男子正止步于石板之前。
一众子姑娘们唬得不敢作声。
黛玉和凤姐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却见北静王正静静地坐在湘云旁边,眼神里颇有些暧昧,一只手拈了个花瓣来轻轻地放在湘云唇间,不由得又笑起来。
凤姐一见,也唬了一跳,正想退回去,却不想黛玉上前道:“北静王却有这好心情,莫不也是来为宝二爷贺生的。”
北静王这才听到有人前来,倒是有些依依不舍地又看了一眼花间的美人,道:“本王今天可是受了赦老爷和政老爷的请来作客的。一是宝玉高中,二则也是他过生辰,本王特地备了薄礼前来。”
“如何又有雅兴一个人行至这里?”
北静王眼里颇有些意味,扫了一眼黛玉,笑道:“本王也想知道如此大的国公府,为何偏偏行至此处?”
黛玉瞪了北静王一眼,便上前摸了湘云的脉,居然被人下了迷药,怪说这气氛不对。
此时又见李纨之前让回去取薄被的丫鬟过来了,黛玉忙为湘云整理好了衣服,又取了一粒解毒丹与她吃了。
凤姐便唤了平儿和一个小丫头一起将湘云扶回屋里去了。
北静王饶有兴趣地看黛玉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一切,嘴角便勾了勾:“看来太子爷那头赶着要给本王府上送人,本王不收下倒显得不识抬举了。”
黛玉嗔了他一眼,便想要离开,只说:“云姑娘是有婚配的,如何能进你王府。”
“有婚配又怎样,她又不是许的皇子。”北静王说着盯着黛玉笑了笑。
“虽然不是皇子,不过也与皇子沾边。”
“哦?”北静王冷笑一声:“定的是哪家?”
黛玉懒得与之多言,遂道:“定了卫若兰,王爷可知?”
“是他?”北静王起身,轻弹了一下衣服袖口的花瓣:“那还真是可惜了……”
说完也没再多说什么,黛玉随了凤姐方向朝内院看湘云去了,北静王则快步朝荣禧堂的正殿而去。
此时,不远处,宝钗和宝琴一众人正面色淡淡的看着,另一头花园别门处,建宁公主和老太太也默默地在远处看着这一切。
等人散完了,建宁公主才对着贾母道:“希望老太君能明白此番我来的用意。”
贾母只得点头道:“自是明白的,我想,宝玉也定是没有那样的念头的,回头我便与他再叮嘱清楚了,有关晴格格的一切事贾府皆是不知的。”
建宁点了一下头道:“只是我那痴女还念着你家公子,老太君还是早早为他定了亲,才好断了我那女儿的念想。”
贾母忙道:“一时倒没找到合适的人家。”
建宁冷哼了一声:“我看刚才睡那石上的那姑娘倒不错。老太君何不亲上加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