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弘虽然拒绝不得,但是真的不甘心,他此刻眼珠子转的极快,想要寻一个说辞。
萧稷没给他机会,直接询问:“怎么?二皇弟不愿意照顾父皇?”
箫弘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皇兄真会说笑,本殿怎会不愿?”
“本殿只是……太开心了!”
萧稷点头,“你能这么想,孤很开心,有你照料父皇,孤很放心。”
一场闹剧就这么落下帷幕。
萧稷原本与程风起等人的事也商议的差不多了,此刻便让众人都退下。
只留下谢窈。
谢窈注意到李大监在离开的时候面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似心事重重的,眼里闪过一抹深意。
“窈窈。”
她的思绪被萧稷的声音拽回,“委屈你了。”
谢窈迅速领会,萧稷说的应该是箫弘的事,她微微摇头,“此事与殿下有何关系?殿下说什么抱歉?”
萧稷目光坦诚,“没能为窈窈出气……”
若是换成旁人,他直接就收拾了,但箫弘……他起码不能做在明面上。
谢窈莞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而且我们用不上十年的,对不对?”
萧稷点头,“窈窈且等着。”
箫弘如此行径,显然是没将他这个兄长放在眼里,对他,对窈窈都没有丝毫敬重。
既然如此,他也不必手下留情!
“好。”谢窈眉眼弯弯,挽着萧稷的手臂,“我等殿下为我出气。”
从今日箫弘的表现来看,他整个人都得意的不行,若是他有尾巴的话,只怕此刻都在天上了。
不过皇帝这一手……
谢窈道:“殿下,看李大监方才的表情,只怕是真不知此事。”
李大监身为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跟随伺候了几十年的心腹,不知道皇帝私下准备了这样的旨意,反倒是另一名御前小太监知道……
这就很有意思了。
萧稷点头,“我也发现了,看来咱们这位父皇,对李大监也不是全然信任。”
谢窈也是这样想的,她还想到了另一件事,“殿下,或许此事……还与我们有关。”
“你昏迷那三日时,父皇曾提出将昭昭岁岁接入宫中,那次是李大监给予了我便宜,让我能向姑母求助,留下昭昭岁岁。”
“会不会……是父皇知道了此事?”
谢窈继续说:“李大监说会帮我们是看在与母后的情分上。”
不管皇帝知不知道那件事,但皇帝没那么信任李大监了都是真的。
“殿下。”谢窈道:“这也是个机会。”
萧稷从谢窈的三言两语里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点了点头,“我会注意。”
谢窈嗯了一声,又说:“昨晚有人深夜去了二皇子府,暗中与二皇子会面,还给了二皇子一个他极其稀罕的东西。”
“这是今天我刚刚回到太子府的时候收到的消息,如今看来,那极其稀罕的东西就是圣旨。”谢窈的声音微有些遗憾,“若是我能早些知道,或许……”
“窈窈。”萧稷按住谢窈的手,“没有早知道挺好的。”
“啊?”
谢窈有些不解。
萧稷道:“窈窈当真以为,那圣旨是提早一个月写的吗?”
谢窈猛然看向萧稷,“殿下的意思是……”
“只是猜测。”萧稷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谢窈点头,“我明白了。”
“殿下放心,我不会乱来。”谢窈说完又看着萧稷道:“殿下也是,我不急的。”
萧稷看着谢窈认真的模样,心头一软,低头亲了亲她的额角,“好,都听窈窈的。”
……
与此同时。
箫弘既然入了宫,萧稷也没让他闲着,直接就让人将他带去了养心殿正殿。
照顾皇帝这样要紧的事也不必耽误时间,就从现在开始。
养心殿,正殿。
皇帝还躺在床上,箫弘被萧稷安排了这样的事,再也笑不出来。
板着一张脸在皇帝床边坐下。
“父皇啊父皇。”箫弘叹息一声,拉着皇帝的手道:“您到底什么时候才醒啊?”
“您这么一直躺着也不是个办法啊。”箫弘自己并未察觉,他到这里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埋怨,“您都不知道您昏迷之后萧稷有多嚣张,他竟然让我,您最疼爱的儿子来伺候您……”
箫弘说到这,顿了顿,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对,“我也不是说不能伺候您,只是……我是该做大事的人啊。”
“我也是想为您分忧……”
箫弘说着说着,收了声,他想到了另一件事。
他看了看昏迷的皇帝,眸子一转,直接起身朝外走去,甚至忘了被他拉出来的皇帝的手还放在被子外面。
箫弘目标明确,直奔未央宫。
他来这里自然是想探望李妃,但他连宫门都没能进得去,就被人拦住。
“二殿下,未央宫已封禁,没有长公主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箫弘素来嚣张惯了,哪里会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当即怒道:“滚开!”
他直接就要往未央宫里闯。
可护卫们早得了长公主下的死命令,再加上如今殿内的情况……哪里敢放箫弘进去?
就算箫弘发了好大的脾气,仍旧没让箫弘越过宫门半步。
箫弘毕竟势单力薄,又不占理,一番无能狂怒之后只能作罢,还不忘对侍卫们放下狠话,“你,你们……都给本殿等着,本殿记住你们了!”
箫弘说完,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箫弘气鼓鼓的离开,侍卫们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忐忑。
箫弘直接冲到了养心殿偏殿,越过李大监大摇大摆的进殿,十分不客气的对萧稷说:“我要见母妃,为什么不让我见母妃?”
“太子皇兄,母妃可是父皇亲封的一品妃位,就算是你也没有软禁她的权利!”
萧稷冷冷抬眸,看了箫弘一眼,“李妃涉嫌谋害父皇,此事证据确凿,只等父皇苏醒之后再行处罚。”
“不可能!”箫弘一口否认,“这些都是污蔑,我母妃绝不可能做这些事!”
若他的母妃成了罪妃,那他将来还怎么继承大统?
箫弘眸子一转,顺势道:“我要重新调查此事!”
还他母妃清白!
他才不相信他的母妃会做这样的事……退一万步讲,就算母妃真的做了,这个罪名也绝对绝对不能落实。
父皇既然对他寄予厚望,如此疼爱他,想来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会与母妃计较。
“不行。”
萧稷直接拒绝,眉间全是冷意,“此事证据确凿,没有重新调查的必要。”
他直视箫弘,“更不能由你调查。”
他的意思再直接不过,摆明了是不相信箫弘。
箫弘被气到了,他直接对着萧稷就要发脾气,可一抬眸对上萧稷那双眼睛……
瞬间冷静。
原本还满腔怒火的他一下就偃旗息鼓,底气明显不足,“太子皇兄这是不相信我?我只是想还母妃清白而已……”
萧稷只看着箫弘,没有说话。
他当然不相信箫弘,这点毋庸置疑。
箫弘此刻说的这话,就已经很有偏颇了,还李妃清白,说明在他心里,李妃就是清白的。
那还有什么好查。
箫弘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最后道:“那让我见见母妃,总行吧。”
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箫弘心里沾沾自喜,他这是策略。
先提出一个萧稷不可能会答应的条件,在萧稷拒绝之后再提出一个相对简单些的条件……就很容易被答应。
可萧稷只是是淡淡看了箫弘一眼,无情道:“不行。”
“好,那我……你说什么?!”箫弘完全没想到萧稷会反对,一时间完全没反应过来。
萧稷已经有点烦了。
他还有不少政务要处理,他还想早些处理好回府陪窈窈和儿女。
因着谢窈怀孕的事,他脑中那些从前觉得莫名其妙没什么用的有关孕妇的知识瞬间变得有价值。
他还要在脑中归纳整理,实在不想跟箫弘浪费时间。
“不行,出去。”
萧稷说完,不再理会箫弘。
他的冷漠让箫弘怒从心头起,想发火又不敢,整个人显得窝囊又憋屈。
对此,萧稷只觉得箫弘有一句话没算说错,这么长时间关在府里,性子的确被压的沉稳了点。
起码更能忍了。
萧稷不给箫弘台阶下,司南站在一边权当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
李大监只得上前,赔笑着道:“二殿下,请。”
箫弘的表情稍微和缓了些,轻哼一声,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今日他恢复皇子身份,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现在萧稷为难他不要紧,等父皇苏醒自会为他做主。他且让萧稷这个短命鬼再得意几天,谁笑到最后谁才是赢家!
李大监亲自送了箫弘出去。
箫弘眸子一转,道:“李大监,太子……很不好伺候吧?就他这臭脾气,一点儿都不像父皇……”
李大监温和的笑了笑,对于箫弘的话并不做回答。
无论是太子的脾气还是皇帝的脾气……都不是他能评价的。箫弘却是越说越来劲,“李大监,这些时日当真是委屈你了。”
“不过你放心,等父皇苏醒之后,你这些时日的辛苦和委屈,本殿都会替你在父皇面前陈情。”
箫弘的话明显的意有所指。
李大监心头一紧,面上笑容不减,“二殿下言重了。”
“李大监,别忘了你的身份啊。”箫弘抬手拍了拍李大监的肩膀,径直离开。
李大监站在原地,微垂着头,久久未言……
。
次日,一早。
谢窈刚起,竹青便快步进了来,眉眼含笑道:“太子妃,二皇子出事了。”
这么快?!
谢窈微怔,“怎么回事?”
她昨日才与殿下说过,不要操之过急……不会是殿下吧?
竹青道:“昨晚二皇子在城中酒楼设宴,宴上太过开怀,喝多了下楼时不慎摔倒。”
“人倒是没什么大碍,就是摔折了胳膊,摔的鼻青脸肿的……”
这么巧?
谢窈挑了下眉,虽然殿下没讲,但她总觉得这件事只怕是与殿下有关。
毕竟这伤的……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不过……
“二皇子昨日设宴?都请的谁?”箫弘这是禁足禁狠了?昨日才恢复身份,昨晚就迫不及待的设宴。
竹青面上的笑容微微收敛,沉声报出几位朝臣的姓氏与官职,随后又说出一些人,“二皇子还邀请了这些大人,但这些大人们没去。”
随后竹青又点出几个人,“这几位大人府中还着人来送了消息。”
有趣的是,送消息来的大人们,有去赴宴了的,有没去赴宴的。
面对二皇子的邀约,大家的反应都各不相同。
都是聪明人,大家自然都明白二皇子昨日的邀约是什么意思。
箫弘如今恢复皇子身份,自然是想更进一步,毕竟他比起三皇子萧安还是有些优势的。
“殿下知道了吗?”谢窈问。
竹青点头,“回太子妃,消息司南已经知道,想来会禀报给殿下。”
谢窈沉思片刻,道:“二皇子的这些消息,不能只让我们知道,你将二皇子的消息……送去三皇子府。”
与此同时,二皇子府。
箫弘的真实情况比起竹青形容的还要更惨烈一些,此刻鼻青脸肿的,手还用纱布缠绕,吊在脖颈。
看起来可怜又可笑。
“殿下。”林霜自然不敢笑出来,她依偎在箫弘怀里,满目心疼,“殿下,您受苦了,疼不疼?九九给您吹吹……”
箫弘的手揽着林霜的肩,将她搂的更紧了点,一脸愤愤,“此次必是有人在背后算计本殿,且给本殿等着!”
林霜心头一动,“殿下,是谁竟敢如此胆大包天?”
“哼。”箫弘冷笑一声,语气十分笃定,“除了萧稷,还能是谁?!”
“萧稷就是嫉妒本殿!”箫弘冷哼一声,“他嫉妒父皇看重本殿,所以故意为难我,可他不知道,他越是这样……父皇来日就越会心疼我。”
“你等着吧,等父皇苏醒,自有父皇为我做主。”
林霜微垂下眼,遮住眼里的狠意,说出来的声音却仍是温软的,“殿下说的是,殿下受委屈了……”
箫弘轻哼一声。
林霜才又说:“殿下,您不是说您要照顾陛下,今日您不进宫吗?”
箫弘叹息一声,“本殿昨日问过,父皇还要月余才能苏醒,本殿现在急着进宫做什么?”
“等父皇快醒那几天本殿在就是了……”
林霜立刻赞叹道:“殿下英明!这样殿下就能多陪着九九了……”
箫弘对这赞叹很受用,“所以说啊,你们女人就是笨……”
一连三日,箫弘连二皇子府的大门都没出,整日呆在府中,二皇子府一夕之间便恢复了从前的热闹与繁华,夜夜笙歌,门庭若市。
萧稷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但这个消息狠狠的刺激了其他人!
比如三皇子萧安。
箫弘这几日的所作所为,都被事无巨细的详细告知了他。
萧安都不是嫉妒了……是非常嫉妒!
他从来就没有像箫弘这样肆意过,哪怕是箫弘被贬,而他被寄予厚望那些日子。
他的一颗心也是时刻提着的,总担心随时会被厌弃……就像是从前他仰望的箫弘那样,从前虽然很受宠,但说被贬斥还是被贬斥。
但这一次,箫弘恢复的身份让他再次受到了冲击!
他受伤之后,皇帝连看他一次都没有,别说皇帝本人,他甚至都没派人关心过一句,就直接将他舍弃。
可是,皇帝竟然提前一个月给箫弘写了恢复身份的圣旨。
而箫弘刚一恢复身份,就如此嚣张……
凭什么?
这就是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吗?
在皇帝那……他从来不是被偏爱的那个。
但箫弘是!
再第无数次听到箫弘的消息之后,萧安炸了!他气恼的将屋内的东西砸碎一地……
等发泄完怒气,才看向站在一边沉默看着这一切的宣太傅,只见宣太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视线都没落在萧安身上。
“为什么?”萧安看向宣太傅,声音压抑着怒气,“你不训我吗?”
“从前宣舒发脾气的时候,你会训她教她。”萧安一步步靠近宣太傅,“为什么不训我教我?”
宣太傅垂着眼,表情从容镇定,“殿下的事,臣不敢置喙。”
一板一眼,说话的声音平稳从容,没有丝毫情绪。
这让萧安更生气!
但气归气,面对着眼前人,萧安只觉得无力。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自然知道,若是对宣悦宣舒动手,必定能让眼前人情绪波动。可是……他也不想眼前人真的恨他。
“滚,滚!”萧安最后怒吼两声,喊叫着让宣太傅滚出去。
宣太傅的表情仍旧没有任何变化,沉默的转身离开。
宣太傅离开之后,屋内的隔间走出另一道人影,此人身材高大,是从前萧安身边的护卫,但如今已经换了衣裳。
不再是从前简单的黑色布衣,而是换成了黑色的锦衣,冠发高束,行走间男人味十足!
他走到萧安的身边,十分自然的从身后拥住萧安,低头道:“殿下何必生气?”
“他既惹殿下生气……杀了不就是了。”
啪!
萧安抬手便是一巴掌甩在护卫脸上,“本殿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护卫的头被打的歪向一边,但他一点儿也不生气,他将头转过来,舌尖舔舐过嘴唇,看着箫安的眼神仍旧柔和,“殿下别生气,殿下不喜欢,奴不说便是。”
护卫的手逐渐不安分,“不如……就让奴来给殿下快乐……”
萧安一把推开他,“想让本殿快乐……那你就帮本殿去做另一件事……”
护卫看着箫安的眼里带着几分痴迷,“只要能让殿下开心,奴做什么都愿意。”
……
这三天箫弘没动弹,谢窈却是每日都入宫的,既看望皇帝,也看望长公主。
可休养了三日的长公主,情况仍旧没有什么好转。
这日,长公主刚让宣悦送走谢窈,便传来了素琴,“这几日……养心殿那边可还好?”
素琴点头,“长公主放心,淑妃娘娘照料陛下十分尽心尽力,样样亲力亲为。”
“五殿下也十分孝顺,每日都亲自到养心殿为陛下念书。”提及这些,素琴的声音都稍有些感慨。
“老二呢?”长公主问。
“二殿下……”素琴犹豫了,她在想要不要说真话,毕竟长公主此刻身体已经很虚弱,若是再被二皇子的行径气到怎么办?
“说。”长公主怎会不了解素琴?立刻出声。
素琴这才道:“二殿下这几日都不曾入宫,听说整日在二皇子府里宴请朝臣,管乐声不绝于耳。”
“咳,咳咳!”长公主果然被气的咳嗽出声,本就苍白的脸因为咳嗽而变得通红。
素琴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拍长公主的背安抚,“长公主,您息怒!”
“好,他真是好得很!”长公主一声冷笑。
宣悦刚刚送走谢窈,听到长公主的咳嗽声连忙进来,手里还端着汤药,“长公主,太医说您的情绪不能太过激动。”
“您先喝药吧。”
长公主看着宣悦手里黑乎乎的汤药,眼里闪过一抹痛色。
她端起药碗,送到嘴边忽又放下,沉声对素琴道:“收拾一下,出宫回府吧。”
素琴和宣悦对视一眼,虽然都不知道长公主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但两人还是第一时间选择执行。
只是素琴还是多问了一句,“长公主,那……养心殿那边,奴婢还要去吗?”
若还要去,那她就要每日出入宫廷……
“不必。”
长公主声音清冷,直接拒绝道:“既然有人嫌本宫碍事,那本宫也就不必管了。”
长公主素来是雷厉风行的性子,既下了决断,不过半个时辰,一应东西便都已收拾齐全。
等萧稷和谢窈得知这消息时,长公主已经坐上了出宫的轿撵。
“姑母。”
谢窈和萧稷匆匆赶到,却没见到长公主的面,只是宣悦代表长公主出面道:“太子殿下,太子妃,长公主身体不好,需要静养,这才想着回公主府好生休养。请太子太子妃不必担心。”
宣悦屈身行礼,谢窈立刻去扶,随即察觉到掌心多了一张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