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国竟是如此轻而易举地将定边城纳入囊中。
正如他们所承诺的那般,赵宏与他们之间安然无事,丝毫未起冲突。
城中的百姓依旧过着往昔的寻常日子,仿佛一切未曾改变。
唯一显着的差异,便是赵宏那里高高飘扬起了镇边王的旗帜。
然而,此镇边王之名,乃是凉国所封。
兵不血刃,这般轻易便达成所愿。
现今,上郡已有凉国的驻军,而延州与定边相距不过区区四百米。
倘若此时两地同时出兵,拿下延州简直如同探囊取物。
……
定西三日后,县令毛一恒引领着城中的百姓,缓缓踏上了向东渭州府进发的路途。
这一路需穿越三个县,当听闻他们是来自定西的难民,人们便知晓定西定然是遭遇了变故,于是,纷纷跟随着逃难的队伍一同向东而行。
而留守在定西的钱大壮,则统率着三万余名可战之士,坚守城池。
“诸位儿郎们,羌兵来势汹汹,其势浩大。但我等唯有顽强坚守,方有生机。
在撤退之时,我已让毛县令组织城中民众,将门板、房梁尽数拆下,为我们打造武器。
在后方更是筑起了第二道防线。我等再坚守三日,援兵必定会至。”钱大壮目光坚毅,话语掷地有声。
“保卫家园,有死无生!”
聆听着守将这激昂慷慨的陈词,底下的将士们齐声高呼,声震云霄。
“万胜!……”
“万胜!!!……”
士气依旧高昂,如熊熊烈火,燃烧不止。
钱大壮望着自己手下这群铁血铮铮的将士,心中犹如波涛翻涌,感慨万千。
一些重伤的士卒已由县衙组织的队伍带走,留下来的众人,唯有拼死一战,毫无退路。
“咚咚咚……”
城墙上的战鼓骤然响起,如雷霆轰鸣。
敌军的大军再度发起了凶悍的攻城之战。
军营之中,钱大壮紧盯着四处戒备森严的城墙,内心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
这一战,不知又会有多少兄弟血洒疆场,马革裹尸。
而此战后,守城的局势必将愈发艰难险峻。
这令他忧心忡忡。
援军究竟在何处?
或许,根本就不会有援军到来。
让百姓撤离实属无奈之举,如此一来,他们的大军便失去了后续的兵源补充。
钱大壮静立在军帐门前,城外那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
很快,便有士卒匆匆赶来急报。
“报,西门的羌兵已然发起攻城。”
“报,南门出现敌军,已呈攻城之势。”
“报,北门我军已与羌贼激烈交锋,短兵相接。”
“报!……”
当钱大壮听闻东门亦有羌族大军攻城时,他心中顿时明了,敌人的援军已然抵达。
“速速传令下去,务必依托城墙之优势,拼死坚守。今日城池决不能失陷,待到夜晚,我等伺机突围。”钱大壮面色凝重,果断下令。
既然敌人的援军已至,那么今日无疑是一场生死决战。
所幸城中百姓已撤离,他们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竭力拖延时间。
一天。
加上昨日的一夜,时间应当是足够了。
钱大壮在心中暗自盘算。
前来通传的士卒纷纷领命离去。
他看了看身旁的亲卫和副将,沉声道:“如今已无预备役可用,等会儿若哪个城门出现危急情况,我等便亲自前往督战,务必尽可能拖延时间。”
“我等愿为将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亲卫们齐声高呼,声浪如潮。
这五百亲卫兵,乃是钱大壮最后的底牌,再无更多的增援兵力。
城墙上的守军皆心知肚明,此刻唯有破釜沉舟,以命相搏。
第一轮的进攻战况激烈,敌军似乎意在消耗他们的守城物资。
紧接着,第二轮进攻接踵而来。
一个上午,连续两轮的猛攻,且一次比一次参与攻城的人数众多。
城墙上扔下来的物件形形色色,杂乱无章。
有门板、床架,亦有桌椅板凳。
装着可燃烧火油的坛坛罐罐,朝着攻城的羌兵狠狠砸落,随后火把点燃,形成了一道熊熊燃烧的屏障。
烈火熊熊,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羌兵见此,只得暂且撤退。
中午用过饭后。
钱大壮登上城楼,查看战损状况。
士卒们眉头紧锁,满脸疲惫,然而看到将军前来,眼中瞬间又燃起了炽热的斗志。
“将军,敌军未能攻上城楼。”一名新提拔的百夫长,挺胸昂首,满脸骄傲地禀报。
“甚好。”钱大壮微微颔首,赞扬道,随即目光顺着望去,只见城墙上的物资已所剩无几。
“去,把那些拆掉的房屋行条也拆卸下来,即刻往城下抛掷,务必保持城下火焰不断。”钱大壮目光如炬,果断下令。
钱大壮的指令让士卒们一时有些茫然,但军令如山,他们只能毫不犹豫地执行。
很快,每个人都背着一捆犹如木柴般的行条赶来。
“扔一些下去,将城下燃烧的火势重新燃旺,绝不能给敌军丝毫可乘之机。”
瞬间领会将军意图的士卒们,一个个咬牙切齿,奋力朝着城下丢出短小的木头。
黑烟滚滚升起,烧糊尸肉的刺鼻气味弥漫开来。
但能阻挡敌军的进攻,即便气味难闻,也好过丢了性命。
然而,好景不长。
下午,天空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真他娘的晦气,都快到十月了,怎会下起雨来?”有人望着天空,忍不住破口大骂。
被烈火炙烤得滚烫的墙体,在雨水的持续冲刷下,有的地方开始坍塌。
这一状况被羌族将领岱贡山得知。
“老天都在助我等,此时不攻城,更待何时?”他仰天狂笑,朝着手下挥手道:“去,速将达拉新布首领请来,我等下午攻城。”
方才还下得颇大的雨,这会儿已渐渐变小。
“新布,你可知,有两个城门的城墙出现了豁口,不止一处,此乃天赐良机。下午,你我各率一队,务必拿下定西城。”
达拉新布听闻,心中略有迟疑。
“阿山,倘若等到明日攻城,待雨停之后,是否更为妥当?”
“不可!下雨天,敌军的火攻便难以施展,唯有此时进攻,方能减少我军伤亡。”
岱贡山心意已决,达拉新布无奈,只得应下,转身走出门外,便听到了集结队伍的嘹亮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