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一种条件总要用另一种条件进行等价交换,而交易双方都换到了自己心仪的东西。
封易上交权力,交换爱意。
口鼻被温热的掌心缓慢挤压,随着手上施加的力道愈来愈大,封易开始挣扎,本能的求生欲令她想逃开禁锢,去追逐空气。
“松手,别动。”熟悉的命令传达至耳边时,第一反应便是服从。
明明脸都憋红了,脑袋嗡嗡作响,却强迫自己将求生的双手乖乖放下,转而抓紧身前人的小腿。
她好似不再属于她,只是玩偶,只是物件。
胸口起伏不定,陆难眼中的兴奋便愈是浓重,不肯错过封易脸上一丝一毫的痛苦,以及满足。
姐姐喜欢被这样对待,享受被掌控,而自己恰恰相反,两人再相配不过。
合该是这样,完全信任她,生命属于她,死亡也交给她。
陆难寻得宝藏,俯身喘息道:“准备好了吗?”
身下人根本没有办法回应她的礼貌问询,瞳孔已经失焦,理智不知坠向何方。若不是有尾巴撑起身子,她恐怕早已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
“哈……”
宝藏被最后一铲子用力掘开,封易急促而贪婪地呼吸着,像一滩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死尸。
作恶多端的小狐狸突然变得极度温柔,将缩成一团的人揽入怀中,一下又一下轻拍她的背,摩挲她的脸颊。
“姐姐,你知道你现在有多漂亮吗……”
陆难在耳边说了一长串溢美之词,又抚慰了好长时间,封易卡壳的脑子才重新运转。
温热的怀抱意图离开自己,她将人一把抓回来,正欲开口表达自己的不满,只发出了沙哑的“啊”声,连话也讲不出。
本不应该的,小花不知为何要给她下禁言咒。
坏心眼的小狐狸将她留恋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笑着又离远了一些,兴致盎然地欣赏封易焦急不满的神情。
“姐姐像一只被抢走玩具的小猫。”
无知的小猫仰着脑袋,气得用爪子挠她小腿,又被她轻易躲闪开,小猫生气了,越是得不到她越想要,整具身子贴过来。
陆难弯下腰,伸出食指,抵在小猫额间,疑惑道:“有让小猫起身吗?”
小猫意识到危险,身躯下意识抖了抖,撒开手,重新摆好姿势。
由妖力化成的金色链条出现在陆难手中,打了个圈,用力一扯,小猫踉跄着倒在足边,借力抓住陆难的双腿稳住身形。
头顶传来一阵轻笑:“小笨猫,就这么喜欢贴贴呐?”
小猫不笨,毫不犹豫地点头,希望肯定的回答能够获得奖励。
“张嘴,在原地不要动。”
金色链条换了个位置,她不明白陆难的用意,也不明白陆难为何要往门口去,离自己越来越远,像是要将她遗弃在屋子里,却只能在原地着急地呜呜叫。
陆难展开笑颜,适时缓解她的不安,招招手:“咬着它,就这样爬过来。”
离大门愈近,不安感越强烈,只能硬着头皮过去,完成指令后得到摸摸头的奖励。
衣冠整齐的陆难笑得愈发愉悦,推开大门,淡淡的月色洒入玄关,她朝不着寸缕的小猫诱惑道:“新年到了,小猫可以陪我出去放烟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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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桃溪谷宅了足足一个多月,预备返校时,封易才再次见着文梦瑶。
“想起空巢老人了?个个都是见色忘友,有了女人就忘了姐妹,还有脸在我这儿蹭吃蹭喝?”文梦瑶倚靠着栏杆,叼着烟枪,翻看手里的账本。
比起一月前到醉梦乡蹭饭,文梦瑶身上的味道似乎变了,换了种更为清爽的烟草。
她日日与小花在谷中玩猫,叶朝云天天与陆情空厮混,文梦瑶反倒成了孤家寡人。
莫成器嘴巴甜,惯会哄富婆姐姐:“梦瑶姐,您可是无情道第一女强人,怎么会是空巢老人呢?我等贫民可都得仰仗您过活。”
先是文梦瑶给莫成器疏通筋脉,炼丹治病,后有莫成器在醉梦乡勤工俭学,蹭吃蹭住,两人一来一去倒是混熟了。
她将账本签了字,夹着烟枪点了点,账房拿着东西识相退下了。
文梦瑶轻笑着摇头:“瞧瞧,还是小莫懂事,不要工钱又肯吃苦。”
封易正品尝醉梦乡推的新酒,名为竹风,先甘后涩,不如寻常酒那般烈,清清淡淡,怎样喝都醉不了。
莫成器最多会为了炼器图纸吃苦,怎么会为生计吃苦呢?
她又抿了一小口,拆穿莫成器:“要不是爱莎跟着你做事,她早便跑没影了。”
文梦瑶也算是顶尖丹修,给爱莎探过根骨,确实没有修道的机缘,见她会算账,又有创业经历,曾开过一间磨坊,便邀请她在身边当副手。
按照莫成器往日作风,又补充道:“她宁愿流浪讨饭吃,也不愿意吃上班的苦。”
莫成器又是对着文梦瑶花言巧语,夸得天花乱坠。
文梦瑶还是老样子,烟酒都来,又好似变了赛道,封易提出疑问:“你最近怎地变清爽了?这烟也是,这酒也是,烈焰红唇也不抹了。”
提及此事,心如止水的文楼主难得起了波澜,用烟枪敲了敲栏杆,语气中满是匪夷所思:“那姓林的小朋友真是固执,我不要灵石,反倒从泰威山摘了一千斤竹叶送过来,老娘就算有十个肺也抽不完。”
并没有很意外,林清月就这毛病,别人的便宜一点不占,刚认识没多久也给她送了一袋子非山阵玉。
“她就这样,喜欢成打送东西。”封易说。
也不算坏事,文梦瑶老爱抽浓烟,又呛对身体又不好,这泰威竹叶制成的烟叶对修炼有益无害,也是林清月有心了。
闲聊了几句,封易和莫成器也是时候回学院了,临走前,文梦瑶要她带走一缸竹风酒。
“帮我给林清月。”
封易有些意外,认识这么久,文梦瑶还是祝朝朝的时候,便不爱太与人来往,更不像是会主动给人送礼的人。
再按林清月的性子,别人给她送礼,又一定要回。这一来一往的,不就是情感交流吗?
“你不怕她再给你送一千斤竹叶?”封易笑问。
文梦瑶手一抖,哼声道:“大不了再还十缸酒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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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最后一堂课是阵法制图,对封易来说没有学习的必要,她只要简单“复制”一下,便能将阵纹精准绘制任何地方。因此同窗拿着刻刀对着一块巴掌大的小阵石埋头苦雕的时候,封易在刷题。
上学期有两门课没过关,《高等解阵方法》及《炼体基础》。前者为阵修专业课,随机考校术数题,运气不好,六成是她极不擅长的复杂算数,批卷老师也尽力了。炼体基础乃法修系和辅助系学生必学基础课程,以免过于脆弱的小身板限制修士发挥全部实力。
既是连丙级都拿不到,也只能重修了。
为此,小师姐元素礼还专门把她拉到操场训诫了一个时辰,要她顶着烈日做平板支撑,顺便刷题。
“你说你!每次上炼体课就想逃,等到宗门大比与人斗法,阵都没布完呢,就被人踹下台了。”
她已经强壮许多了,平板支撑能做半刻钟不喘气,小师姐还要说她。
“可是我的阵法实战依旧是甲等第一呀,难道旁人要偷袭我,我还用肉身去挡吗?”封易反驳。
勿以己短碰他人所长,她明白这个道理。
元素礼并非多管闲事,宗门大比在即,阵法班有四个名额,恰有一个落在她身上。
虽然她挂了两科,实战却是极出彩的,甚至能越阶挑战金丹期修士,更重要的是,布阵手法诡谲迅速,简直令人嫉妒。
“师姐别担心,宗门大比我尽量不给您丢脸。好饿,快放我去吃饭啦!”
神思回归,封易将涣散的视线重新聚焦在习题册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上,看得人头晕眼花。她偷偷拿出灵机,藏在习题册下,指尖飞速划动。
心有灵犀,陆难给她发了条消息。
“姐姐姐姐姐姐,在干什么?”
“在想我女朋友。”
抬头看了眼,教授还在学堂外,她很安全。
陆难自苏醒后一直在谷中修炼,由陆情空亲自教导,九尾狐有自己的传承。若非这般,陆难马上便要申请借读生名额,与她在钱来学院黏黏糊糊谈情说爱。
“姐姐已经离开我有三个时辰了,好孤单好寂寞!”
真苦恼,老婆一点都离不开自己呢。
晚上回家,陆难还不得挂在她脖子上乱撒娇。
“今天给你撸小猫哦。”封易发去一句意味深长的信息。
那小色狐还不得馋一天,先钓着她,才不管她死活。
咚咚!
封易唰一下坐直身体,小心翼翼推开敲打桌面的戒尺,露出得体的微笑:“教授来得正好,功课做完了,您看看有何改进之处?”
制图课的教授姓徐,兼讲阵法创造课,听说徐教授是学院的第一批任教老师,是钱来学院的创办者之一,眼里有光,对阵法很着迷。
封易有幸见识过,有回下课后徐教授拉她在办公室研讨了一下午困兽反噬阵,害她错过了解阵课,平时分大扣特扣。
徐知了将阵石举到阳光下仔细端详,她的皮肤是一种病态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一头青丝未挽,披散至腰间,浅褐色的瞳孔闪闪发亮,眼白处总是布满红血丝。
过了一会儿,她将阵石放回桌面。
“很完美的作品。”
没有意外,阵纹复刻每次都会得到相同的评价,若要她徒手雕刻,怕是要大打折扣。
“谢谢教授。”封易莞尔一笑。
“下课跟我来办公室。”她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压根没有商量的意思。
她今天还真有事,要给林清月送竹风酒,她今天才刚从万剑宗回来。
再者,她实在很不愿意被徐知了抓去开小灶,一聊一个时辰,是要饿死谁。
为师者尊,封易不愿当着其她学生的面拒绝她,有损师者威严,兴许人家会介意。
下课铜钟刚敲响,她快步跑至徐知了身旁,对方似乎在等她,封易问她:“徐教授,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徐知了言简意赅:“探讨学术,关于自动化阵法雕刻机的运转原理及关键部件。”
封易一听就头疼,不用说,徐知了这个只吃辟谷丹的女魔头铁定不会放她去吃饭,她神色为难道:“教授,今日下午炼体课我再来找你可好?中午碰巧有些事儿。”
“封易,你拒绝我?”神色似古井无波,看不出喜怒,黝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怪渗人的。
“教授,您误会了,我不是不想来,只是晚些来,您……”徐知了刚抬起手,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徐知了抬手,指着她的颈侧,难得展露笑颜,还是挺温暖的,方才的一切仿佛都是错觉。
“这里……有伤口。”
封易尴尬地将衣领扶正,将淤青印子遮住。
“哈哈,没事没事,蚊虫叮咬。”
可不是伤口嘛,昨夜给那臭狐狸掐的,好在徐教授一心学术。
徐知了盯着伤口的位置看了有一会儿,拍了拍她的右肩,再次微笑:“下午记得来。”
封易松了口气,徐教授也不是一根筋的人嘛,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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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想到,在徐知了那处耽误了些时间,加上从汇知楼走到武道场的时间,林清月还没出来。
莫成器给她发了条消息,打铁课的教授又拖堂,让她们不用等。
武道场西边数十处斗法台,唯有一处四周聚满了人。
真是同病相怜,武修系的老师也爱拖堂吗?
封易趴在铁网外边看,几个学生迎面走来,藏青色武修服,左胸处绣着一条酒红色虚杠。
她挥了挥手,几个剑修都认得。
“哟,封易?又来找林清月?”
“你真的在倒追林清月啊?”
什么倒追?她们在一起过吗?
也不知是什么毛病,她都否认了好几回了,老有人不信,总觉她和林清月不清不楚,根据几张相片和视频编了一堆小故事,百花齐放。
干脆不理,她还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吗?
暗自思忖半天,也没想起这几人是谁,兴许是林清月的同窗,拱手笑道:“同学,林清月她出来了吗?”
几人嬉笑几句,才正经答她的话:“还在台上呢。”
斗法台上?林清月?还有人敢找这煞神斗法?
“我看你还是快去吧,啧啧啧,林清月这次可要被揍得很惨。”有人幸灾乐祸道。
纵使实力强劲,林清月和其他借读生关系着实一般。
封易多问了一句:“她跟谁打架?”
“新来的插班生呗,贼牛逼,听说是西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