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易想了一万种可能，不是自作多情，林清月斗法的原因多半在她。
林清月这样护短的人，上回便警告过索菲亚“刀剑无眼”，乖张的人鱼公主还是不顾意愿将自己骗去西海，此次重逢岂会善罢甘休？
西海王妖宠成群，这世上还有第二位西海公主吗？
没有。
那林清月要吃一番苦头了，在格林城便知晓索菲亚实力略胜一筹，还要与其硬碰硬。
封易加快脚步，幻象到林清月鼻青脸肿血流如注的惨象，足底阵纹闪烁，半息便由人群外围挤至最前面。
论谁身前凭空多了个人，都要被吓一跳，看清封易后衣领处露出黑色领带一角，有些讶异，更多是不屑。
“喂，辅助系的，看又看不懂，挤什么挤啊……”
旁边的人拍了一下肩膀，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小声道：“好像是封易。”
其余同样想嘴多两句的人突然噤声，抱怨到嘴边又咽回去。
私下蛐蛐是一码事，当面蛐蛐又是另一码事……
人家虽然是靠容貌出圈，年年期末考的时候，都把对手耍得团团转，一根头发丝都挨她不着，无论是法修还是武修。
你有几分实力，旁人便敬你几分，管你修的是阵道还是合欢道。
况且……背景也不一般，人家有好几位大能罩顾。
有狐妖信誓旦旦说每至休沐日封易便要回青丘与陆情空私会，又有蛇妖亲眼见到她与醉梦乡楼主相谈甚欢，还在选秀的时候就有她和占星士叶朝云在房间门口拉拉扯扯的相片……
风流无两，绯闻缠身。
身处舆论漩涡的封易对诸多绯闻采取默认态度，只说自己有女朋友，却无人扒出神秘女友是何方神圣。
该不会万剑宗少宗主和西海公主也是为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隐秘交换了眼神，慢慢往后退，封易周围腾出一片空地。
封易一无所知，皱着眉头，时不时看一眼灵机，没有半点要劝架的意思。
饥肠辘辘的群众没等到想象中的三人修罗场，不免有些失望。
两人只是比划招式，要动起真格来便要血溅五步，看来打得还不算激烈，她抬手压了压胸口。
兴许只是平平无奇的友好切磋。
“好一招神鱼摆尾！攻她下盘！”
“打！打！打！不要停！”
比起自己，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武修激动得唾沫横飞，恨不得冲上去来场群架。
好吧，这是武修的特色。
她静静仰头望着，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最后看了一眼时间，饥饿感勾起她的焦虑和不耐烦，随意抓了个人，尽量放平语气：“她们俩的筹码是什么？”
学生之间的自由斗法总喜欢压些筹码，可以是灵石，也可以是约定。
第一次被明星搭话，那修士有些紧张，手心不停冒汗，锤子都掂不稳，结结巴巴地回答：“没、没有。”
没有？没有还打这么久，她快饿死了。
封易忍了忍，拨开糖纸，将雪花酥一整块抵入唇中，嘴巴鼓鼓的。
台上拳拳生风，剑戟相会，根本无暇顾及斗法台下多了个老熟人。
晶莹锐利的三叉戟“刺拉”一下划破林清月的右肩，血渍一层层渗透外衣。
“林清月，我看今日就点到为止，本公主乏了。”索菲亚的姿态很高傲，眉眼不耐，好似方才的打斗不过一场无聊的过家家。
嘶！这插班生好猖狂！
林清月瞳孔闪烁，对肩上伤口毫不在意，气势凛然，剑指前方，语气坚定：“我早便说过，你若伤她，休怪刀剑无眼。”
索菲亚嗤笑一声，语调嘲讽：“到底是谁的刀剑无眼？”
“堂堂西海公主可是怕露拙？”林清月竟是学会了激将法。
那人鱼也是个受不得刺激的，台上风卷浪翻，气势大变，人影招式一一看不清楚，只能听见兵戈交接发出金属嗡鸣，偶尔传来几阵激烈轰响。
“我去！认真打了？好刺激！”
“要不要先叫下丹师啊？”
数十招过后，防护阵法内风停雾散，两人分立斗法台两端，身上多处数十道密密麻麻的伤口，鲜红血渍滴落石砖。林清月单膝跪地，右手撑着剑，不住咳嗽，索菲亚明显比她状态要好。
叫喊声消失了，少了热血，生出凝重，众人屏住呼吸。
短暂调息通常是双方言语斗殴之时，索菲亚语气凶狠：“没想到你来真的，枉我方才给你留了几分面子和退路，本公主今日定要叫你从这里爬出去——”
“噗嗤！”
这个时候敢笑出声的，也只有封易了。
索菲亚视线一转，想找出究竟是哪家出来的修士这般不识相。
将近两月未见的人赫然站在人群正前方，呵欠连篇，身上好似有病，周围空了个大圈，没人敢近身。
原来封易在人族竟是颇有威望吗？
“封易！”索菲亚喊了一声。
也不管旁人了，径直跳下斗法台，来到封易面前。
“第五斗法台，武修系借读班人鱼妖修索菲亚对阵武修系借读班剑修林清月，林清月获胜，无获胜筹码。”影像在虚空中浮现，教授面无表情地播报完，眨眼便消失。
谁先走下阵法台谁便认输。
“我输了？”索菲亚不可置信地指向自己。
封易点点头，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哼，都怪你！要不是你打搅我！”封易双手摊开，摆出无辜姿态，索菲亚撇撇嘴，白了她一眼。
比试结束，林清月也从斗法台下来了，方站定，脸色微变，这才想起两人的约定，低头道歉：“抱歉，我忘了你今日要来找我。”
“没关系，没等多久。”她摇摇头，将文梦瑶托付的竹风酒递过去。
林清月抬头探寻地看了她几眼，封易只是笑笑。
“喂！”索菲亚打断两人对话，面向林清月，不忿道，“今日做不得数，届时宗门大比，你若有进前十的本事，我便与你认真来一场。”
剑修提剑拱手，未有丝毫退缩：“自当全力以赴。”
封易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问两个人为何要约架，她不想知道，只想赶快吃饭。
她和林清月本就是饭搭子，索菲亚很自然就跟着走了，两人将封易夹在中间。
林清月在一边观察着两人的相处，眼神茫然。
难道是自己误会了？西海公主好似同封易交情不浅？
话痨又爱抬杠的索菲亚对林清月而言或许是陌生的，封易却早已习惯。
“往日我在西海也关照你不少，如今你也该尽一尽地主之谊。”说白了就是要她单独请吃饭，立刻马上。
“我们这儿盛产藤条炒肉。”
“‘藤条炒肉’是什么菜？”
“便是用鞭子抽你几顿。”便如梅露琪娜一般，赏了她几鞭子。
索菲亚听明白她的暗讽，抱怨道：“那老女人动的手，又不是我，肚量真小，还记仇，这都多久的事儿了？”
停顿片刻，人鱼公主一边玩指甲，漫不经心道：“我都出来了，往事莫要再提。”
封易带她去吃特色烤肉，为了庆祝她脱离苦海，迎接新生活。
林清月行至半途说要处理伤口，不与两人同行。
“切，这点小伤，还这般矫情，我都没下重手。”索菲亚随意吃了颗疗伤丹，换了身衣服，该干嘛干嘛。
封易当然能看出林清月只是找了个借口，事实上……
“清月性子慢热，这是不愿打扰我们。”
公主发出一声冷哼，阴阳怪气道：“你这么清楚？”
这有什么不清楚的，是人都能看出来。
人鱼出门不多，七次为“王子”出逃去的都是夜洲凡人的小王国，最好吃的便是鹅肝和奶油蛋糕。
她见识的美味太少，对人族事物充满好奇。
将烤肉串在竹签上，封易涮上孜然粉，递给索菲亚。
“黑糊糊的，能好吃嘛？”索菲亚口是心非地接过。
“别闻了，试试便知。”
“啊……真香！”
上了岸才知道，人鱼的饭量不是一般的大，不多不少，十盘牛肉，十盘羊肉，五盘蛇肉，两千灵石。
要是索菲亚顿顿找她尽地主之谊，她就算有极品灵脉也要吃土了。
酒足饭饱，两人撑着圆鼓鼓的肚皮在烤肉店歇息，她们来得有些晚，饭点已过，客人已不剩多少了。封易面前还摆着盘小甜点，甜香四溢的香脆烤牛奶。
索菲亚吸了一口芒果汁，突然问：“你怎么还没跟那狐妖解开契约？也没成亲。”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皇帝不急太监急，时机到了自然就成亲。”
索菲亚没听过这句凡俗之语，问她太监是什么，听懂后差点将芒果汁摔她脸上。
“当初还以为你有多爱她呢，我通了网才知道原来是你跟八爪鱼似的，脚踏——”
正说着，封易灵机闪烁，接通后，陆难的影像跳出来。
“姐姐在哪家吃烤肉呀？是我们去过的那家吗？”索菲亚好久没见过陆难了，对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封花”的时候。
死人族，跟自己吃饭还偷摸着给女朋友发消息。
索菲亚有点不爽，又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
声音娇滴滴的，听着茶里茶气，像王宫里那些故意装柔弱博取老女人关注的妖宠。
“嗯嗯，在太华山那家，你要过来吗？刚刚吃饱。”
她从未听过封易这样温柔说话，让她想起浅海区缤纷多彩的珊瑚，是温暖的色彩。
陆难眉眼弯弯，笑容纯挚。
是主仆契约，只要距离不算太远，她便能时刻监视姐姐的具体位置，姐姐出了钱来岛，在太华山。
这个点和谁吃饭呢？若是同莫成器和破剑修，往往都是在学院里解决的。
莫成器说她还在拖堂，所以姐姐特地带破剑修去外面约会吗？
于是她发出试探。
“姐姐在哪里？姐姐在干什么？想看看姐姐呜呜呜～”
姐姐总是有求必应，有问必答。
一张相片，有烤肉，对面还有只手伸到盘中拿烤肉。
她一看便知，只有姐姐才会数够七块肉串成一串，哪个贱人在让她姐姐涮烤肉啊，自己没有手吗？！
不是林清月。
还有谁？还有谁？还有谁！
正透过影像捕捉蛛丝马迹时，姐姐旁边突然冒出一个头来，微微侧着脑袋，几乎要靠在封易肩上。
“好哇，和我吃饭，还要和外人聊天，是吧？”
“索菲亚，这是我女朋友！”封易及时纠正，索菲亚刚凑过来，身体下意识往旁边缩。
算是姐姐反应快，不然，明天就别想出门了。
陆难抿唇，拳头早就硬了。
索菲亚……原来是那条送灵石的死人鱼，还把肮脏的龙筋绑在姐姐的脖子上。
想到什么，陆难突然也不急着要去找人了，突然压低声音，换上玩味的笑。
这种语调，封易瞳孔震颤，心脏扑通扑通快速跳动。
还有外人在，小花怎么突然……
“姐姐，除了女朋友，我还是你的谁？”陆难身体后仰，换了一副放松的姿态。
“你是、你是……”封易结结巴巴了半天，索菲亚一脸奇怪地看着她。
难不成她们还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有什么关系是这么难以启齿？
陆难耐心等了一会儿，看她脸红至耳根，目光四处躲闪，循循善诱道：“看着我，别怕，告诉你的朋友——”她瞥了一眼索菲亚，故意用指节敲出响声，“我是你的什么人？”
封易喉咙滚动，想着方才应是下了太多孜然，十分渴，她好像只能听见陆难的声音，醉人的红晕爬上双颊，神色痴迷，眼里只剩下一个人，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突然听见响声，反射性全身颤抖。
“喂，你不是病了吧？这烤肉有毒吗？脸这么红，好烫。”索菲亚看她俩打谜语半天，封易看着不太正常的样子，伸手探探她的额头。
“告诉她。”陆难突然没耐心了，收了笑容，语调毫无波澜，特别是这死人鱼多手多脚，还来摸姐姐的脸。
更可气的是，姐姐也不知道躲一下！可更多是后悔自己造孽。
她也是偶然间发现姐姐这个怪毛病，但凡她凶一些，姐姐就会进入奇怪的状态，忘却自己在哪，只看得见她，只听得见她，只能感受她，完完全全为她而存在。
并且，内心极度渴求她的触摸。
索菲亚靠在包厢的椅子上，奇怪于眼前人的状态，怎么聊几句便红温了，看起来不太正常，但自己又好像见过，在哪见过呢？
凝眉思索片刻，堪称离谱大胆的想法蹦入脑海中，这俩人不会是在聊……
“您是我的zhu人。”封易仰视着陆难，舔舔下唇，双颊染上了病态般的嫣红。
指甲嵌入掌心，借着疼痛才能抑制住自己不正常的渴望。
好想要抱抱，好想要贴贴。
她抽抽鼻子，陆难背景飞速变化，知道她在路上了，还是很焦虑。
“什么时候来接小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