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木返回楼上,坐在床边打开药箱。
陈家备下的医药箱不怎么大,却麻雀似的五脏俱全,瓶罐小盒摆得整齐有序,满满当当。
最上面小夹层里,还摆着好几种不同规格的卡通创可贴,让人一看就知道这细致的工作,平时都是由家里的两位女士包揽。
他翻找出几个常用的伤药,跌打止痛都备齐了,才翻开被子拿出陈千的手臂查看。
陈千的睡衣很宽松,一捋就能捋到底,将那只修长匀称的手臂完全暴露出来。
陈千本就生的白,皮肤的恢复能力好像也因此要比别人好一些。
虽然回来时已经被太阳染成了健康的麦色,可这才没多久,原本留存于他身上的晒痕都已经淡化许多,隐隐约约地,不细看都找不到了。
仿若是随着季节一同更替,由夏转冬,附上了一层雪色。
池木细细地在手臂的皮肤上寻找着,幸好,没看到什么疑似为伤口的痕迹。
反而是灯光很亮,照得陈千像在发光。
将细嫩白净的手臂原样放回被中盖好,池木忽然想起陈千从前睡觉时总是很敏感,一点光都见不得,连窗帘都要拉得严严实实。
六年时间真的会改变很多东西,包括一个人的习惯、模样、身份以及其他的更多。
但幸好,时间没把他在陈千眼里的样子改掉,也没让陈千丢掉他。
池木在原地又坐了一段时间,什么也不做,只是望着陈千睡得十分踏实的模样发呆。
良久之后才缓缓起身,简单冲了一下后,带着潮湿的暖意将沉睡的人揽进怀里。
……
次日清晨,陈千的闹钟非常称职地按时响起。
陈千昨晚睡得早,这会儿进入了浅眠,所以当第一声响起的时候,他就已经醒过来了。
但由于对上班和对被子外寒冷世界的抗拒,他下意识地就想赖床,准备等第二次闹钟叫了之后再起。
可没等他再度入睡呢,就听见他设下的闹铃戛然而止。
陈千翻翻身子,伸出手去摸手机,行到半路却被池木牵住带回了被子里。
池木帮他把被角统统掖紧,柔声道:“时间还早,再睡会儿。”
陈千顺势翻了回去,自然地爬到池木身上趴好,一埋头便抱怨起来:“不想起床,不想上班。外面太冷了……如果给陈天打工是噩梦就好了!我会很快就醒过来。”
那毫无芥蒂的样子,看起来是完全忘记了他昨天还在闹脾气的事情。
“是吗?”池木听他满口不情愿,不由得好笑。
怎么跟池煜白在家闹着不想上课一样。
“陈天刚刚和我说今天会让投资商那边撤资退出,项目暂停,等你重新给他上班,大概要年后了吧。”
“真的假的?”陈千惊喜和惶然交加。
他惊喜自己可以放假,又惶然这瞬间和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会不会是梦。
要是他等一下醒过来,发现不仅是做梦,还要早起迎着寒风去上班,大概会崩溃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倒也是。
陈千彻底安心下来,无尾熊一般扒住了池木,闭上眼安安静静地小憩。
片刻后,陈千的意识醒透。
他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边在心里暗自懊恼,一边悄悄往边上自己的位置挪去。
“嗯?要起床吗?”池木很快察觉到了他的行动,抬手在陈千腰上虚虚拦着,“晚一点吧,我先下去给你做早餐,做好了你再起来。”
陈千不说话,自顾自撵开了他的手,大咧咧一滚,将自己完全包进被窝里。
池木懵了。
刚刚还好好的,这都还没起床,怎么又不和他说话了?
见状,池木只好无奈地对着拱起一块的被子说话,“宝宝,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
因为最近常驻陈家的只有陈千和余望希两人,所以冰箱里基本算是空荡荡。
池木打开扫了一眼,发现只有一些孙丞上次过来时,没用完的零星食材和几颗鸡蛋。
于是他没多想,撩起袖子准备简单下个面条。
洗菜、切菜,打蛋、煎蛋,动作有条不紊,娴熟干练。
备好配菜后,他又做了一锅炒蛋用来调底汤。
等到鸡蛋变得有些老,将刚烧好的热水浇进炒好的鸡蛋里,搅了搅,底汤逐渐变得浑浊,泛上白色,这就是好了。
他将蔬菜和面条下入锅中,盖上锅盖,冲洗干净手后,上楼喊陈千起床。
陈千的姿势同他方才离开时别无二致,连被子的弧度也维持着没变过。
他掀开被角,只看得到一个有些凌乱的后脑勺,偏长的头发四处乱翘着,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他用手指穿插进发丝之间,一点点将其捋顺,轻声道:“宝宝,可以起床了,我煮了面,等你洗漱完下去刚好能吃。”
他才说完,陈千就有了反应,一股脑从床上翻了起来,一声不吭,面无表情地略过池木,径直进了卫生间。
池木刚刚上来前用手机记了时,也不担心特意没盖盖子还开了小火的锅,亦步亦趋地紧紧跟在陈千后面,顺手还拎上了陈千的外套。
陈千镜子面前站定,他给陈千递上外套。
陈千拿牙刷挤牙膏,他在旁边把漱口杯装满。
陈千刷完牙要洗脸,他把洗面奶用起泡网打出泡放陈千手里。
陈千一句话都不想说,他就自己先开口。
“是谁又招惹了我们宝宝?告诉我,我替你去教训他。”
陈千脸上都是泡沫,睁不开眼,抬脸时池木注意到他的睫毛被打湿,软软地贴在下眼睑,墨色纤长浓郁。
“是你。”陈千闷声道。
“是我吗?”池木明白里揣糊涂,故作惊讶。
他当然知道是自己,但具体为什么,他不太清楚。
陈千两手并起,盛了水往脸上打,又特意抹了抹眼睛,待确定眼周没有洗面奶后,掀眼睨向池木,目光凉凉。
“我哪里做错了?”池木一挑眉,对上这双黑亮的眼睛,有些迟疑,“我记得我没有……吧?”
池木的表情无辜,看得陈千心里不爽。
但他睡了一觉醒来,再回观自己生气的理由,又觉得自己为了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不开心,未免也太幼稚了。
这很丢人,他难以启齿。
可那气咽不下堵在胸口,他难受得紧,很想让别人也不好过一下。
于是他将矛头转嫁,对准了池木最勾人的,也最让他不放心的部分。
“你的长相是很惹人讨厌的类型。”
“我的、我的长相?”池木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大惊失色,“你不是说很喜欢我的脸……难道、腻了吗?”
“我要吃早饭了。”陈千不置可否,将手擦干,转身出了卫生间。
身后的池木不依不饶,抓着他的衣角,整个人都在向外飘散着一种,既委屈又可怜巴巴的氛围,企图以此再次打动陈千的心。
“你腻了吗?现在就看腻了?这么快?”
“你别扯我,我说我要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