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的位置恰好就在池宏儒那张安乐椅背后,从那镂空的间隙一眼望出去,只能看见陈千一人的样子。
他面上带着某种愉快的微笑,眉飞色舞地和池宏儒聊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比如妈妈最近迷上了烤面包,哥哥上班太认真不经常回家,或者伯父养在院里的花又到了季节,朵朵簇簇地盛放,很漂亮……
池宏儒虽然不太经常给他回应,但偶尔两句的语气也很是和蔼温吞,就像是和家里的小辈聊天那样,两人之间融洽又和谐。
池木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池宏儒这样热切的一面了,比起对陈千能够撬动他的惊奇,更多的好像是类似于怀念一类的感情。
池宏儒年轻时就是这样的,不善言辞,但是却很懂得倾听。
陈千聊的有些投入,虽然屏风挡得并不严实,却也没能马上就发现池木藏在那之后的影子。
他只是感到奇怪,奇怪池木怎么去一趟厕所要这么久。
于是当他满心疑虑,脑子里乱想着池木是不是碰到厕所没纸这一类的大事了,懵然抬头朝池木离开的方向看去时,却不期然和屏风后的那双眼睛对了个正着。
陈千放松的眸子倏然瞪大了一圈,用眼神打起暗号——你这是在干啥呢?偷听?!!
池木面上浅笑,轻轻摇头否认自己的行为和不道德行径有关。
他手口并用地对陈千比划了一通,示意陈千快把问题问了,趁着气氛正好,把他们身负的重任一起解决。
陈千读懂了他的示意,犹豫地看看池宏儒,又收回目光对池木疯狂眨眼。
他不行,他做不到。
而坐在陈千对面的池宏儒,此刻望着陈千几乎要活过来的一双疯狂舞动的眉眼,忍不住哂笑出声。
这做的也太大张旗鼓了,都不避着点人来。
“他想让你和我说什么?”他直白地开口打断陈千传输信号的动作,身体依旧坐得端正。
“什、什么……”陈千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惊了一瞬,面上精彩的表情有了瞬间的空白。
紧随着空白出现的,是疑似惊恐的神色。
“池叔叔难道脑袋后面也长出了眼睛吗,怎么会问出这样吓人的问题!”
池宏儒看着陈千变幻莫测的脸色,眼角笑意更浓,调侃般开口道:“你好像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我当然是只有一双眼睛。”
“啊、是……”无地自容的尴尬陈千,赶忙对池木发出了一长串求救信号。
既然池宏儒都知道他回来了,池木也只能从屏风后走出来。
他神色自若地坐回陈千身旁,伸手在几乎要整个都红透了的人背后拍了拍。
“我想您应该看到新闻了,宇元哥不久后要结婚了。”
池宏儒虽没有开口回应,但也给面子地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希望您可以出席,毕竟无论如何,您都是新郎的父亲。”
“哪怕我根本不认同我的身份。”池宏儒淡声道,“这样也没关系?”
此话一出,陈千明显感受到放在自己背后的手僵硬了几秒,他侧目看去,却见池木整张脸都冷了下来。
“怎么能说认不认同呢……”陈千眼看势头不妙,忙开口调和气氛。
“池叔叔,虽然你现在不记得的事情有很多,但是血缘这件事,不管记不记得,都是很难被分割的。”
“就像是我们常看的寻亲节目里面,不管孩子走出去多远、多久,只要还有血缘在联系着,大家总不会一直分开的。”
陈千着急忙慌地找着合适的例子,说出口了却又觉得不好,嗫嚅着唇想在说些更有力的东西,却被池木先打断了。
“既然你不愿意,那我知道了。”
他脸上骤现的冰冷宛若昙花,眨眼便消逝不见,等陈千再看过去,便又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了。
他起身,整理好自己略有些皱褶的衣摆,“宝宝,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可以先回去了。”
“可是池叔叔……”陈千犹豫着,“我们还没有让他——”
“成不成功都没关系,做了就行了。”池木拉起他,旁若无人地将陈千挽进怀里,“就按我刚刚说的,我们可以回去了。”
他们来时匆忙,离开得也很快。
池宏儒既没有道别,也没有挽留,只是捧起桌上那杯早就凉了的水,不紧不慢地喝下。
……
池宇元和施凮习的婚礼前夕。
池木特意让周助理为自己的日程安排挪出五六天的时间。
目的是为了能和从郊外别墅回来后,就一直默默担心自己的陈千出去好好放松放松。
假期的最后一天正好卡在婚礼当天,这样他们可以不用太匆忙。
可无论池木安排的多好,多周到,事情却还是无法尽人意地顺利,并且从假期的第一天开始,他就丧失了自主安排时间的权力。
起因是他们的御用伴郎池宇星先生,因为导师那边出了些小问题,临时返校住进宿舍帮忙去了。
而池木这个冤大头,则是在池宇元的连番邀请,和施凮习的极力要求下,稀里糊涂地成为了临时需要赶工论文的研究生池宇星的伴郎替补。
结果分明是特意空出用于陪伴陈千的时间,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池宇元和施凮习所占领,被迫滞留在了酒店。
不过陈千本人倒是对此毫无意见。
因为他自己也有事要忙,每天早出晚归的,根本顾不上池木每天都在婚礼现场干什么。
于是在这样一个难得的,长达小一周的休假日里,两人却只有晚上才能简短的相拥而眠,天一亮,便如同两只纷飞的云雀般,各自离开巢穴。
甚至能见面的时间加在一起,都没能抵过平时工作日中,一周见面的长度。
尤其到了婚礼当天。
因为流程需要,池木凌晨天还没亮,就早早起了床赶赴池宇元身边帮忙,离开前只来得及对熟睡中的陈千道一句早安。
而陈千也在起床后便离开了家,神龙见首不见尾地忙起了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