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老实巴交的酒坊伙计小郑时刻谨记红梅的吩咐,守在招工告示下一动不动。
不过他也并不蠢,昨日空站了一日也没有人来询问,今日他总算发现问题。
他明明看见有小娘子往这边来,四目相对甚至接上了电流信号,冷不丁那小娘子就被一老婆子给拽走了。
事不过三。
又是那老婆子!
简直就跟他对着干似的!
当看到第三个四目相接的小娘子又被人截胡后,他终于大着胆子叫住了那姑娘,“哎,那小娘子!我家东家招工,在西城红楼,专门招女工,一个月一两半钱银子!我瞧你那样子,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吧?你咋的宁愿去码头搬重物,也不愿意做轻便的活儿啊?”
不曾想,那拉人的老婆子没开口,街道对面传来中气十足又尖酸刻薄的叫骂声,“哎哟,红楼啊!谁敢去啊…那地方可不干净,据说去了就得陪酒呢!这好端端的姑娘家,谁去那种腌臜地方?”
“你…你!”郑小哥嘴笨,气得当场红温,“你胡说八道!我们掌柜做的正儿八经的酒楼生意,招待的全是播州城里的太太小姐们,又不做男人的生意,需要陪什么酒!”
“那我问你,你家酒楼是不是卖瑞果浆?”
“咋,卖瑞果浆咋了?”
“难道你卖酒的不得陪酒?”
一句话呛得郑小哥说不出话来。
“再者说了,你这做女人生意都是幌子!播州城里就没见过专做女人生意的酒楼!你就是想骗这些女人们!去了还能出来?”那人啐了一口,双手抱胸,一脸扭曲,“我家夫人说了,你们那红楼就是个腌臜地!看到没,我就是夫人专程派过来的,为的就是不让温婉那娘儿们祸害其他人!”
这男子声音高亢,码头上本就水泄不通,众人的视线一下就吸引住,纷纷看来。
郑小哥气得舌头打颤,“你家夫人?!你夫人姓甚名谁,敢不敢报上名来!”
“我是元家三房贾夫人派来的!你看到没……”那男子指了指人群中拽人的老婆子,“那个老婆子也是贾夫人的人!我们几个人的任务就是让温婉那婆娘招不到人!”
那老婆子脸色巨变,看着众人望过来的眼神,急得连忙摆手,说话都哆嗦了,“不是我!不不不…我不是!我不是元家三房的人!你别听他乱说!”
人群里却有人认得她,“张老婆子,你还狡辩,我明明在元家门房处看到过你!”
红楼招工,报酬给得丰厚,码头上人来人往,这消息早就传遍。
偏前儿起就有流言,说红楼那地方不正经,打着酒楼的名义做暗娼生意,这一下就劝退那些原本心动的小娘子们。
这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红楼工钱再丰厚,小娘子们也不敢往前凑!
这不说还好,一说……众人立刻反应过来。
“哎!可不是,前两天就是那袁老三跟我说别去红楼做工!他娘的,我才想起来他不就是元家三房的人嘛!”
人群中一下炸了锅,开始纷纷回忆消息源头。
“对!我是这婆子跟我说的,她说红楼专门骗外地务工的小娘子,尤其是寡妇,进了红楼的大门这辈子别想出来!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那老婆子见事情败露,哪里顶得住这闲言碎语,当下一把甩开众人的拉扯就朝着外头跑去。
这下人群更来劲了,一个个吆喝着、叫骂着、推搡着,更有甚者将菜叶子往那婆子身上砸。
“你个狗东西!乱造谣!断我财路!”
“让你胡说八道!”
“原来是你!”郑小哥一下来了劲儿,“贾夫人死了儿子疯疯癫癫,得了癔症,非说我家掌柜杀了她儿子!”
郑小哥虽然是个不善言辞的老实人,可并不代表他不会真情流露,“天可怜见的,我家掌柜就是一弱质女流,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如何杀得了元启这七尺大汉!再者说了,你家五公子死的时候,我家掌柜在揽月阁呢!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人家熊大人都不接这案子!偏你家那贾夫人到处造谣污蔑我家掌柜!”
“好哇好哇,这账还没跟你算咧,你今儿个又来搅黄我们招聘!我跟你拼了!”
郑小哥当场袖子一撸,迈开修长有力的长腿就往人群里扑。
以前在平县的时候,郑小哥也跟着姑爷练过一段时间,手上功夫半点没荒废,气势汹汹的就要抓那男子。
那男子一脸懵:不是大哥,咱是一伙的!一伙的!
你咋还窝里横呢!
今天交代的任务里可没挨打这一项!
好汉不吃眼前亏!
那男子大呼饶命,扭头撞开人群,横冲直撞的逃离!
郑小哥没抓着对方,却被热情的小娘子们围住了。
——这小哥,你刚才说红楼活计工钱一个月一两半钱,是真是假?
——红楼真的是一间只做女子生意的酒楼?这掌柜的咋挣钱?
——小哥,我想来你们酒楼做工,你家酒楼位置在哪里?
郑小哥被小娘子们团团围住,有那反应快的小娘子却已经呼朋唤友的去城西找红楼。
城西酒楼不多,温婉这酒楼又做得大气,顺着一路问,一群小娘子就找到了地方。
陈妈蹲守了半日,奶茶都做了十几杯,按照温婉的要求,什么三分糖、五分糖、满糖,加上一锅热气腾腾五颜六色的芋圆,红楼里的装修伙计人手一杯,喝得赞不绝口。
陈妈从一开始的坟场捡头摸不着头脑,做得越发熟练,这厨艺都是相通的,奶茶奶茶,那就是茶加奶,再下猛糖,谁不乐意喝甜的?
只不过大姑娘总说要控制成本,否则直接一锅糖水下去,谁能不说一句好喝?
她…陈妈…可真是心灵手巧的人!
陈妈老远就看见十几个姑娘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不等她招手,就有胆大的往前冲,“这位老姐姐,您这儿需要女工不?俺力气大、脑子聪明、人勤快学东西也快,听说您这儿只招姑娘家,我毛遂自荐!”
这丫头年纪不大,一身衣裳洗得发白,袖口打着补丁,许是因为家中不富裕,说话也磕磕巴巴,双颊羞得绯红,却硬撑着不让自己眼睛看鞋面。
陈妈当下对这女娃生出两分好感,她扯着喉咙朝二楼忙碌的红梅喊道:“红梅,快下来,有人来咱们这儿招聘女工了!”
不多时,听得楼道传来铿锵有力下楼梯的脚步声,一年轻肤白,头上扎着红色三角巾的小娘子急忙走来。
十几个小娘子连忙行礼。
领头那小娘子惊道:“温掌柜好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