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嗤嗤笑,“我家姑娘在后厨研究甜品呢。你们既来应聘,就先写下名字、年岁、家中情况等,今日暂且过我这一关,后天再来最后的面试。”
“啊。”应聘的姑娘们似乎没料到如此麻烦,只招聘一个伙计而已,竟还要面试两轮。
当下有人蹙眉,埋怨带头跑来的那小娘子,“不是说,红楼现在没人应聘,咱来了就能聘上吗?”
也有人不满道:“红楼好大的排场,只招聘几个小二罢了,还这么大的阵仗!难不成是存心为难咱们!”
“对啊!俺们可是从西城走过来的!俺还是丢了码头的活计来你这儿面试!”
红梅笑道:“这招聘启事上说的是招伙计,但其实招进来以后看你们个人的天赋,有的会做伙计,负责接待;有的会做厨娘,负责后厨事务;有的得学着做账房,管理钱财。”
十几个小娘子面面相觑,似乎听不明白红梅说的话。
“做账房?可我们又不认字!”
“对啊!那厨娘至少得有手艺吧?咋的,难不成你们红楼还教人当厨子啊?”
红梅站在廊下,闻言也不恼,只是将自家姑娘说的话原样转达,“我家姑娘说了,女子活在世上不容易,男儿们可以靠自己博个功名,可女子就得早早嫁人,既没办法跟男儿们一样上阵厮杀,也没办法读书科举,甚至连学一技之长的机会都没有。”
“这红楼既然是做女子生意的,那就得团结天下所有的女子。”
“这播州,不应该只有红楼一家女子酒楼!”
“只要你们进了红楼,只要你们成了我温家酒坊的员工,只要你们肯努力有天赋,姑娘愿意栽培你们!”
然而小娘子们的反应却并不能叫红梅满意,只见他们互相拉扯着往后退了几步,随后窃窃私语起来。
有那胆大的指着红楼的招牌道:“都说天上不可能掉馅饼,俺们就是下苦力气的,你说什么当账房、当厨娘,东家花钱给我们请老师啊?怎么可能!”
“我看先前流言未必是假,好端端的对咱们这么好干什么?你听说过哪家给伙计请老师教读书的?说不定真的就是把咱们骗过去陪酒呢!”
红梅气了个仰倒,她本就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当下往地板上狠狠啐了一口,“呸!让你陪酒?你也不看看自己年龄和样貌!人家买酒图你什么,图你年纪大,图你一脸斑?你可真舍得给自己脸上贴金!”
那妇人被红梅臊得抬不起头,恼羞成怒道:“我年轻时候也是村里一枝花!我现在不过是上了年纪,可难道你就永远年轻?等你老了你还没好看呢!你这个态度,难怪招不到女工!走,走,走,咱们都走,不受她这份鸟气!”
说罢那妇人就拉着其他同行小娘子们离开,这群人向来没主见,被那妇人这么一挑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脚下被拉着走,脑袋却朝向红梅这边。
显然是拿不定主意。
倒是最开头说话那小娘子不顾同伴劝阻,率先上前一步到红梅跟前,“这位姐姐,我想来红楼做活!只要东家肯教,我肯定学得快!”
“这群人就你最聪明!”红梅哼了一声,拿起纸笔问她情况,“叫什么名字,籍贯何处,家里几口人,住哪里?”
那小娘子见掌柜身边的丫鬟都会提笔写字,顿时愈发安心,“我叫张春花,从并州季县来的,前几年倭寇袭村,爹娘都死了。家里祖产也被族人们吞并,我就带着一个弟弟和妹妹来播州讨生活!”
红梅手一顿,不由抬眸看她一眼。
这小姑娘年纪很小,大约十三四岁,一脸稚嫩,身上衣裳洗得发白,说话间双手互相抓得紧紧的,显然很是紧张。
可就这样瘦削稚嫩的少女,还要带着一个弟弟妹妹。
怎么天下的苦命人这么多!
红梅心中哀叹,面上不显,又问她:“你住哪里?”
“我住城郊金娘娘庙里,就沿着西边一直走,走出城,再走几里路就看到一处破庙。”
红梅盘算着路程,惊道:“那你得走小半日吧?”
她低头间看到小姑娘脚上那双几根脚趾头露在外面的鞋子。
张春花笑道:“只有城里才能找到活计呢!”
说话间,先前闹着要走的妇人还不忘苦口婆心的劝阻张春花,“哎哟,春花哎,你年纪小,不知道城里面的道道!你可别被人骗了,到时候哭都没地儿哭去!”
张春花扭头道:“多谢冯婶好意,只不过红楼给的工钱最高,我想试试。”
她又问红梅:“姐姐刚才说,两日后第二轮面试?也是在这红楼里吗?”
“没错。到时候我们东家会亲自面试大家。你后日一大早来就好。”红梅下意识的看张春花那双脚,随后对她道,“你先等着。”
张春花等了片刻,见红梅去马车上一阵捣鼓,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双棉质女鞋,“我看你脚跟我差不多大,你穿着这双鞋子回去吧。”
张春花一愣,还未来得及推辞,便被红梅按下,“怎么,你嫌这鞋子我穿过?”
红梅将鞋子踹回她手里,“你放心,只要你通过面试,肯努力好好干,对东家又忠心,有的是上升的机会。”红梅又努努嘴,故意看向方才那挑事儿的妇人,“说不准你很快就能成为女账房先生呢!”
那妇人冷哼一声,甩手就走!
这场热闹刚散,没多久又有一年纪略大的妇人来应聘,陈妈当下就认出她,拉着红梅说道:“这人我认识,来来回回在咱们红楼看了几回,跟大人们巡查领地似的。问她她又不说,你小心防备着。”
那妇人似乎猜到陈妈在说什么,连忙上前来解释:“这位大姐,我不是坏人,我就是想来做工!”
陈妈脸色不虞,“你做工就大大方方的招聘,作甚在我红楼鬼鬼祟祟的打探?”
陈妈已经知道那贾如珍四处散播假消息,自然下意识的将这人当做元家三房的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