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这样?!鲍经理,这才过去不到三个月,为什么茶花汽车的情况会衰败到这种地步!”
滇南省春城市的一家招待宾馆内,袁向阳面色潮红地站起身来,他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双手紧紧握着,仿佛要把什么东西捏碎一般。
为了这次到访,他特意穿上了那套许久未穿的西装,希望能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
然而,由于平时对穿着并不讲究,他对如何系领带并不是很熟练,以至于领带没有按照正确的方式系好,长长的领带有些滑稽地垂在胸前,与他愤怒的面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他看起来格外狼狈。
“袁书记,您先别激动嘛!”鲍唐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脸上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他随意地挥了挥手,似乎想要安抚袁向阳的情绪:
“关于那笔卖地款的相关去向,我之前不是已经提前通报过您了吗?您也知道,我们集团最近资金有些紧张,不过您放心,只要等我们集团的资金稍微宽裕一点,肯定会第一时间给茶花汽车公司补上的。”
鲍唐的语气轻松而随意,就好像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袁向阳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盯着鲍唐,连珠炮似地发问道:
“稍微宽裕一点?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茶花汽车公司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如果再没有资金注入,恐怕就要破产倒闭了!到时候,不仅茶花汽车的员工会失业,我们柴机厂的生产销售也会受到严重影响!鲍经理,你难道不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吗?”
柴机厂一直以来都是茶花汽车公司重要的发动机供应商,其生产的发动机大约有三分之一会被销往茶花汽车公司,成为平板货运车的核心零部件。
然而,当茶花集团与柴机厂达成地产置换股权协议并签署后,柴机厂的地位发生了重大变化。它摇身一变,成为了茶花汽车公司的最大股东。
既然茶花汽车已经成为了自家人,袁向阳自然希望能够尽最大努力帮助它降低制造成本。于是,柴机厂毫不犹豫地采取了一项举措:几乎按照最低最低的成本价向茶花汽车公司供应发动机。
这样做的目的很明确,就是通过降低成本来提高利润率,从而尽快让茶花汽车公司实现盈利。袁向阳心里有一盘精明的算盘:只要茶花汽车公司能够开始盈利,就可以用春城这边的利润来填补石梁厂子里的亏空。如此一来,两个企业都能够顺利度过当前的困境。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意料地偏离了袁向阳的预期,仿佛命运在故意捉弄他一般……
“向阳哥,你这么说可就有些不太厚道了。这茶花汽车的现状,可不能完全归咎于我们集团!你看,平板车市场正遭受着箱型货车的强烈冲击,这可是市场发展的大趋势啊。我之前跟你合作的时候,不也跟你提过这一点嘛。”
鲍唐一边说着,一边从座位上站起身来,顺手从他那精致的包包里摸出了一根茶花集团下属卷烟厂自家生产的香烟。
他熟练地用打火机点燃了香烟,深吸一口,然后缓缓吐出一团烟雾,那烟雾在空中弥漫开来,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烟圈,仿佛在嘲笑袁向阳的天真。
“箱型货车再怎么冲击市场,也不可能在短短三个月之内,让平板车的销量下降百分之三十!鲍经理,明明92年四季度的时候,茶花汽车公司还能保持一万八千辆的汽车销量;但是93年一季度的销量已经下降到一万两千了!”
袁向阳的声音似乎都在颤抖。既是因为愤怒,也是因为恐惧:按照这个速度,只怕用不了两三个月,茶花汽车的窘境就会把同样在悬崖边上挣扎的柴机厂拖入万丈深渊!
到时候,自己作为先斩后奏发起交易的主导者,恐怕真要被市领导拿来祭旗:就连与自己相交莫逆的康乐,多半也会被逼着“挥泪斩马谡”。
“袁书记,汽车市场本就是这样一个你死我活的局面。不知道你有没有关注近期轻型货运车辆的新产品和市占率变化?”
鲍唐一边说着,一边让下属从公文包内抽出一打材料,递给袁向阳。
“在贵省陈慎行书记的安排下,汇川的平安汽车厂已经与扶桑的轻型货车制造商‘五十铃’展开合作,他们合资开设的‘江铃汽车公司’已经正式投产,主打产品是在扶桑国广受好评的ELF630轻型卡车。”
“这款卡车的车身重量与每公里耗油量,与我们茶花汽车公司生产的88式平板运输车并没有太大差别;但二者在最大载荷方面却有很大差距。”
“88式平板运输车的最大载荷只有1吨。而elf630卡车的最大载荷为1.75吨。二者确实在产品性能方面存在代差,被抢走市场也是应有之理。”
鲍唐推了推自己的蛤蟆镜,用看可怜小动物的怜悯眼神,盯着面前手正足无措翻阅材料的袁向阳;同时在心中暗自庆幸着自己侥幸过关。
要不是提前把茶花汽车公司这个烂摊子打包卖给这家江安省的公司,兴许这会儿遭殃的就是自己了!
去年自己力主进军家电产业,却因为迟迟无法打开市场而收效甚微,以至于需要用把汽车板块整个抛弃,从柴机厂手里换取资金。
这样看来,袁向阳还真就是自己的救星啊……
袁向阳放下手里的材料,浑身瘫软地缩在沙发里,喃喃自语道:“现在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难道真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