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靼退兵来也快,去也快,更何况此次是大败而归。就当全面胜利之后各关卡、城堡、府城进行战后修复的时候,朝廷的天使到了固原城。
胡濙是在自己女婿朱仪的央求下才接这个处理藩王的差事。
朱仪的父亲是成国公朱勇,战死在鹞儿岭之后,朱祁钰以“丧师辱国,以致误陷乘舆”,不让其祭葬。甚至尸身都没有派人寻找,所以当王启年拖着板车拉着朱勇和薛绶的尸身送到两家,两家简直无以为报。饶是两家都被革除爵位,但还是找关系给王启年提了一级。
如今在岳父胡濙的帮助下重新袭封成国公,听说这次是王启年抓到的藩王和郡王擅自脱离封地,心思又活泛起来,让岳父出马,保王启年一个前程,也就偿还这天大的恩情一部分。
对于这种闹破天的事情,别人避之不及。胡灐这个礼部尚书既然说要出面,满朝文武都举手赞同。就连景泰帝都夸胡灐是器识宏远,为朕分忧。倒不是景泰帝捧这个礼部尚书,而是现在他没有比胡灐更合适的人用了,胡灐资历最老,如今可是八十岁了,他不主动揽下这个差事,谁都不敢给他安排。自己上位可不比其它皇帝,对于宗室的这些长辈斥责还是得让一个有威望的人去宣读,平时用来当坏人的杨善、江渊还在山东救灾,剩下的这些大多不能出京。
朱仪也是抱着这个心思,他这个老丈人可八十了,如今身体虽然硬朗,现在不给自己多弄点好处,自己可还年轻,以后和孩子可没这么好的帮衬。
固原城内,王宪无奈的看着宁夏卫发来的公文,简直就是烫手山芋,无他,纯粹是人家要把大败鞑靼的功劳分给他,说是固原城先挫敌方士气,灭杀敌方头人,使得大坝偷袭得手。
这功劳真的不能要,时机不对,景泰年间出头的人都被清算了,自己就算是孙家的嫡系都避免不了。
“大人,礼部尚书胡大人到了固原,哈千户正在准备迎接,派小人过来给大人送个信。”一个小旗给王宪带来了好消息。
“老王,准备一下,咱们也去迎接胡尚书。”家里可是跟王宪叮嘱过,朝廷里最不能怠慢的人之一就是胡濙。
王宪也一改往日的做派站在衙门口迎接,门口的香案早已经准备好,就等胡尚书来宣读圣旨,王宪今天可不是主角,主角是韩王、庆王、代王府的人。
胡滢一本正经的宣读了景泰的旨意,景泰帝可没有听王宪的折子,仅仅是对韩王朱征钋进行罚俸禁足,距离原来王宪想的剥夺爵位差很远。平原王朱邃壅罚俸,代王世子训斥。
王宪有点懵,问王启年:“老王,这不对吧?怎么都这么轻的处罚,咱们不是白忙活了么?”
“不白忙活,多了三个王府的敌人。”王启年撇撇嘴,这次算是得罪了三个王府的人。
王宪心想,不怕。反正自己也不会在这里久待,拔腿走了这三家王府又不可能追到京城。宁夏卫如今这次欠自己一个大人情,自己的商队以后在这里也不怕。
宣读完了,哈铭正要邀请胡滢到衙门内休息。胡滢叫住了躲在后面的王宪,“孙家小子,别躲在后面了。”
王宪这才领着王启年上前跟胡滢打招呼:“下官见过胡尚书,见过成国公。”
朱仪对着身边的人摆摆手,吩咐道“其余的人都由哈千户安排食宿,我和胡尚书在这里与锦衣卫的王大人有机密交代。”
其它人识趣的退下,四个人缓步走入衙门正堂坐下。
“屋里就咱们几个人,也不要说这官场上的礼数,我与你孙家曾祖也有同僚之谊,你就当小辈就好。”
王宪知道胡滢说的是什么意思,就是原来胡滢在礼部任侍郎的时候孙忠也是在礼部任小官,后来孙若薇封贵妃,孙忠才从礼部调任中军都督府任职。虽然对于这个关系不感冒,但是王宪还是恭敬的请安:“小辈给太爷问安。”
胡滢满意的点点头,这个小子很上路。
朱仪见着王启年却直接跪下,朝着王启年磕了三个头。王启年赶紧上前扶,却没扶起来。
朱仪说到:“家母说过,王大哥是我家的大恩人,见着了就必须当面磕头。”说起来这成国公家教是整个勋贵中少有的一份。
“成国公您客气了,当年老公爷对我就多有照顾,寻他回来是应该的。”王启年赶紧解释道。
虽然王启年这么说,但是朱仪这几年可没少探查当年的事儿,整个北上的军队,没有几个人活着回来。他一直认为当年父亲战死有蹊跷,直到看到紫荆关和居庸关下死因不明、身份不明穿着铠甲被深埋的京营士兵,他终于确定当年的事儿应该是有鬼,自己只能暂时放弃为父伸冤。也才知道当年王启年是冒了多大的风险能把自己父亲和永顺伯的尸体带回来。
胡滢咳嗽几声,几人各归座位。“陛下对于三家藩王处理的确实有点轻,这也是要稳定戍边藩王的心,如此一来三家都不会再提内迁的事情。要不然也不会让我这个老头子亲自来安抚。”胡滢看出来王宪对于此事的不满,首先给这个小娃娃解释一下,免得出什么问题,这小娃娃可不好糊弄,可是当场干掉了韩王的护卫长。
“这是皇室的家室,我们遵从陛下的旨意。”王宪赶忙说道。
“我听说这次击退鞑靼,足足斩首五千余众?”胡滢是接到战报之后才从西安出发到了固原。
“确实如此,这次功劳太大,反而不好处理。小子我年纪太小身份又比较敏感,在这次战斗中也不想要什么功劳,分给下面的人就好。”
胡滢也是第一次见到不要功劳的人,“那你的属下?”说完便看向王启年。
“胡尚书,下官当前这个职位职级刚刚好,若是真因为军功而升职,反而会被嘈杂的环境折损。”王启年算是看出来了,这胡尚书是打算趁此机会让自己拿点功劳之后升职加薪,自己有病才会脱离造办处,造办处从上到下可都是自家人。
“王大哥。这个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朱仪也有些纳闷,这实打实的军功为啥说不要就不要了。
胡滢拦住了还要继续追问的朱仪,“这样也好,你们拟定一个立功的名单上来,老夫这边给兵部和吏部进行报备。”
“多谢老大人通融。”王宪赶紧道谢。
再聊过一段时间后,王宪带着王启年退下,屋里只有胡滢和朱仪。
“岳丈,这事儿?”
“炎恒啊,韬光养晦懂不懂?这次大捷会是整个宁夏卫的狂欢,他王宪又不能因为此事而封王拜相,不如把功劳分出来换成一些好处,这样也不会在朝廷中过于显眼,毕竟这几年他经手的事情哪件不是惊天动地?他这个千户的位置刚刚好,要是升指挥使,满朝文武还不是发现了一个靶子?至于王启年,估计王宪给开出的价码远高于升职。你都快三十了,别那么沉不住气,王启年肯定知道当年鹞儿岭发生了什么不要操之过急。”胡滢对着自己的这个女婿安抚道。
在这里不得不说胡滢的身体,也是硬朗的足够让身边人汗颜。胡滢五十三岁的时候有的小女儿,许配给了比她年长一岁的朱仪。原本是看好成国公府两家联姻,结果一场巨变差点让爵位都失传。好不容易趁着立太子的时候才用支持立朱见济为太子才换来了俸禄砍掉了三分之二的爵位给自己女婿。
“走,咱们去看看平原王。”王宪觉得其他的两个藩王估计很难恢复关系,唯独这个挨揍的平原王还有那么一丝丝缓和的机会。
经过多日的诊治,朱邃壅那个部位已经消肿。可是脸色却变的更加阴沉。听到王宪和王启年来拜见,也缓和了一点,他不是傻子,虽然这次王宪上报的他私自离开封地,但是可是实打实的救了自己一命,要不是王宪赶来,并且直接杀了韩王府的护卫长,自己的小命可真就交待在这固原城了。
王宪可不是空手来的,带着一罐米,一罐蜂蜜。把礼物往桌子上一放,开口问到:“郡王伤势恢复的怎么样?原本我以为此次能够惩罚韩王,同族相残夺了他的爵位,没想到处罚这么轻。”
朱邃壅阴沉沉的说到:“王千户,这口气本王咽不下去!”朱邃壅论辈分还要高韩王一辈,虽然自己跨界了算是有错在先,这往死里打是可忍孰不可忍。
“郡王,我可是站在你这里,之前为了避嫌没有过多问两边打架的起因,怕不是仅仅是越界这么简单吧?”
朱邃壅沉思片刻也就不再隐瞒,就把当日斗殴的原因说了出来。
原来问题还是出在王宪身上,两方人马在驿站碰面本来没什么,都是悄悄的出封地,藩王之间虽然是邻居,但是可见不到面。
可坏也就坏在见不到面却有金钱往来,韩王府因为出资修建固原城,银钱所剩并不多,可就在这个时候京城兴起了一句话,穷玩马,富玩表。这让庆王府和韩王府都感觉颜面无光,因为宁夏此地是整个大明唯二产马的地方。原本一匹好马都是各地王府抢着要买的东西,如今随着怀表的出现改变了。
为了买怀表,韩王府就跟庆王府借了一笔钱,用马匹结算的。当然见面之后开始的时候和谐,可是平原王做为郡王拿出金怀表来,把只有银怀表的韩王比下去。这就让朱征钋脸上挂不住,然后言语就有些激烈,再然后就是连表都要借钱买。这一句话可是戳在朱征钋肺管子上了,就从口角变成武斗。从护卫斗殴变成单方面的19岁的韩王吊打九岁的平原王,两边的怀表也在打斗中摔坏,于是两边就更打红了眼,一直到王宪的出现。
哄小孩子当然比哄韩王那个成年人要简单,王宪从系统里重新兑换出一块金怀表,拿给朱邃壅说到:“这怀表的产业恰巧是我王家的,我这里做主给你换一块新的,有机会在韩王面前展露一下,他保准气个半死。”
朱邃壅的眼都直了,一扫所有的不愉快,欣喜的把怀表握在手里,尖声叫道:“真的给我?”
“东西都在手里了,还有假的?我等告诉一下店里,要是韩王拿着金表到京城去修,收他个5000银元,让他大吐血,说不定你还能再当一次债主,不过我可先说了,下次这种情况自己一定要带好人保护好自己。”王宪继续挑拨道。
换别的人也就听出来其中的意思了,可谁让朱邃壅现在只有九岁,并且面前还有一个价值一万银元的金表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