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穷途末路!
刘掌柜坐在米铺的柜台后,望着被砸得一片狼藉的店铺,听着身旁伙计的诉说,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勋贵朱潘带头砸了米铺,并把马云腾给押走了。
一听这话,刘掌柜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如遭雷击,,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询问了好几遍,才终于确信了这个消息。
朱潘啊,苏州堂堂的纨绔子弟,其父亲朱守谦,更是顶着靖江王的头衔。
有谁能招惹的起呢?
刘掌柜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刘掌柜急的跳脚,这时,他脑中莫名的出现两个小人,疯狂的发表着言论。
甲小人说:朱潘肯定是报复行为,以勋贵平日里的手段,朱权落在他们手里,只怕是凶多吉少,所以必须要救马云腾。
乙小人又说:朱潘的父亲乃是靖江王,在苏州城一手遮天,贸然去报官,不仅救不出朱权,还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甲小人说:自己虽然是个商人,但也是堂堂正正的商人,岂能没有一点担当,没有一点勇气,那和畜生还有什么区别?
乙大声说:反正马云腾是官府的人,巡抚方孝孺不会见死不救的,自己就算去不去官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甲再次说:不行,如果自己不及时报官,等官府察觉出来的时候,恐怕马云腾就被打的只剩半条命了!
内心的恐惧和担忧如同一团乱麻,刘掌柜不停地搓着双手,猛地一咬牙,喃喃道:“不行,不能再这么犹豫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出事!”
说罢,刘掌柜强忍着内心的恐惧,迈步走出了米铺。
“老马啊,老马!”
此时,天空中飘起了雨丝,打在他的脸上,凉凉的,他一路小跑,刚拐了个弯,就听到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
随即,大批身着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的锦衣卫走了过来,街道上的人群急忙躲避,犹如潮水般退去。
刘掌柜刚想躲开,可当他看到锦衣卫直奔自家米铺,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眼睛瞪得滚圆,下巴差点掉落在地上。
“锦衣卫怎么都出动了?还这么多人?”
刘掌柜嘟囔一句,抬头只看了一眼,就看到了辣个男人,辣个骑在马上的男人。
索平。
刘掌柜急忙跑了过去,还没到索平身旁时,就被锦衣卫给拦住了。
他大声叫了两声,索平才注意到他,示意锦衣卫放开防护,刘掌柜抓住马鞍,昂起头询问道:“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马掌柜怎么样了?”
“哦,你是说陛下啊?陛下无碍,如今正在府衙。”
“陛……陛下?”
刘掌柜听到这两个字,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差点站立不稳,诧异道:“马……马老弟怎么和当今天子扯上关系了?!”
“你口中的马掌柜,便是当今天子,明白了吗?!”
刘掌柜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马老弟不是卖假证的吗?如今造假都这么牛逼了吗?连皇帝也能假冒?怎么着,玉玺也是仿造的吗?
刘掌柜不是不愿意相信,是真不愿意相信啊!
在他的刻板印象里,皇帝应该是有一丈多高,眼眸要有铜铃那么大,手掌一握,就好像能将天下给抓住。
天地之间,唯其独尊,生杀予夺,尽在其一念之间。
瞅着马老弟那平易近人、爱开玩笑的形象,根本就不像啊!
“真的假的?”
“这岂能造假?”
索平很无奈,把事情的原委解释清楚,又道:“你不必担心,虽然你动不动喊陛下为马老弟,但是陛下宽宏大量,从未怪罪过你。”
“我这次来,主要是以官府的名义,要求你好好经营这间米铺,让百姓都能吃上平价粮食,放心吧,朝廷不会亏待你的。”
“是,是。马老弟……不对,陛下无碍便好,无碍便好。”
刘掌柜听了索平的话,心中既感动又惶恐。最终眼角流下了几滴泪水,随即用袖子擦了擦,内心很不平静。
当朱权坐镇苏州的时候,事情一切变得简单了起来。
如果说,方孝孺的作用就是将苏州这滩浑水搅翻,让那些士绅主动跳出来,想尽一切办法与他为敌。
而朱权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
直接对这些上蹿下跳的士绅进行强力镇压,将那些罪状清清楚楚的摆在士绅面前,命他们签字画押,然后依据大明律从重处罚。
当五花大绑的孙老爷子跪在地上,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了威严无比的朱权。
方孝孺就坐在朱权的身旁,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还有些开心,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孙老爷子,然后给他一个善意的微笑。
孙老爷子试图摆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可微微颤抖的双身体,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那个毫不起眼的粮商,竟然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朱权拿起罪状文书,一拍桌子,问道:“孙家可知罪吗?!”
孙老爷子不敢认罪,他选择继续对峙,他认为是因为抵制新政,所以朝廷才会故意针对他。可新政有利有弊,难道任何问题都不能提出来吗?!
但是朱权俨然很有准备,说起孙家的罪状时,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其一,贩卖孩童。你们孙家勾结人贩子,将无辜孩童拐卖至各地,或为奴仆,或入娼寮,致使多少家庭支离破碎,骨肉分离。”
“其二,强买强卖。在苏州城内,凡与孙家有生意往来者,若不愿顺从你们的霸道行径,便遭殴打威胁,众多商户因此倾家荡产……”
“其三……”
伴随着宣读罪状,孙老爷子的脸色变得煞白,他咬着牙狡辩道:“此等行径并非我孙家独有,全国的士绅皆是如此,若陛下要治罪,恐怕整个天下的士绅都难以幸免。”
听了孙老爷子的狡辩,朱权怒拍桌案,厉声道:“今日,朕便要以你孙家为开端,整治士绅之风,让天下人都知道,无论何人,只要犯了罪,都必将受到严惩,绝无姑息!”
孙老爷子心中绝望至极,瘫倒在地上。而孙家的其他人,早已吓得面如土色,纷纷磕头求饶。
“陛下饶命啊,我们知道错了,求陛下给我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是啊,陛下,我们再也不敢了。”
朱权心中并无一丝怜悯,傲然道:“孙家之罪,罄竹难书。没收孙家全部财产,全族发配边疆,终生不得返回。”
一个又一个士绅被拉上来,一次又一次的审问。
苏州的官吏都忙疯了,从前方孝孺命令他们干活,他们向来出工不出力。可是面对朱权时,则是截然不同的一副状态,争先恐后的翻阅律法,给士绅们定罪。
一开始审问时,朱权还没有熟练,后来渐入佳境。定罪的程度依据证据是否充分,不看士绅如何争辩,也不听他们说的多么动听。
比如说,对于经常做善事的陆家,朱权几乎没有惩罚他们,只是命令陆家,将那些投献的田地,悉数分给百姓。
苏州的邸报也在不断跟进这件事。
几乎每天都有士绅认罪,将所有士绅都审判的时候,百姓们突然发现,士绅的形象并非很完美,也并非是大明的支柱。
士绅的名声轰然倒塌。
百姓们见到那些罪状后,比如买卖孩童、强占田地、控制市场,他们纷纷唾弃,连带着大明整个士绅阶级都遭到了打击。
当朱权宣布取消百姓身丁税的时候,苏州士绅将迎来了全面败退。
自新政推行以来,士绅们哄骗百姓的手段很单一,也就是说朝廷没钱了,推行新政的目的就是加大税赋,最终压力还是落在百姓头上。
可是朱权要求全面取消身丁税。
身丁税啊……自周朝开始施行,是以人丁为征税对象所征收的税种,也就是说,你只要是个人,就得纳税。
对于百姓而言,若是无田无地,为了缴纳税款,不得不节衣缩食,甚至卖儿鬻女。
这也导致两个重要的问题,一则是百姓一旦遇到了荒年,为了逃避税款,宁愿变成四处流浪的流民;二则是和官府勾结,隐匿人口,少纳税。
次日,苏州城的大街小巷都张贴出了皇榜。
上面赫然写着:取消身丁税。
百姓们围在皇榜前,看着上面的字,起初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有识字的人将内容大声念出,人群中才爆发出一阵欢呼。
“真的吗?身丁税真的取消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颤抖着声音问道。
“爹,是真的!您看,皇榜上都写着呢!”旁边一个年轻的男子兴奋地说道。
“老天爷啊,终于不用再为这税发愁了!”老者激动得老泪纵横,感慨道:“陛下圣明啊,圣明啊!”
一时间,苏州城处处洋溢着喜悦的气氛。
百姓们奔走相告,有的在家中摆上供品,感谢皇帝的恩情;有的自发组织起来,在街头巷尾庆祝。
与此同时,方孝孺向朱权禀报道:“陛下,近日臣发现一青年才俊,其学识渊博,见解独到,实乃不可多得的人才。”
“哦?”
朱权有些兴趣,吩咐道:“既然如此,朕倒想考考他……这样吧,朕当做你的侍卫,站在你身旁,如何?”
方孝孺大惊,还没拒绝,朱权便道:“就这样说定了,不准拒绝!”
不多时,杨溥便到了府衙,见到方孝孺后,急忙拱手行礼。
方孝孺笑道:“杨溥啊,本官知道你才学非凡,不过你尚且年幼,不知道该任命你为什么官职……今日咱们只谈学问,如何?”
杨溥精神一震,明白这是要考教自己,自然不敢大意。
“当今庙堂已无宰相之制,但是朝中政务纷杂,陛下难免会处理不过来,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杨溥一愣,讨论学问都这么高端吗?
他只是略一思索,便道:“当年因为太上皇废除宰相,六部尚书直接听命皇帝,导致圣躬日勤万机,每日批阅奏章两百余份。然……今后的皇帝必有怠政者,就会导致政务壅塞。”
“我认为,庙堂必然会改制,比如说,提拔几人的地位,位居六部之上,辅佐陛下处理政务,但是只有建议权,而没有决策权……”
杨溥说话很有条理,能用最简洁的语言,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
并且,他还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一则要大胆的起用年轻人,因为年轻人有活力,有冲劲,二来要起用有地方任职经验的官员,这些官员了解地方民情,做出的决策也不至于很离谱。
杨溥侃侃而谈,随即又谦虚道:“这是我的一点浅见,我也不知道陛下是如何想的。反正,陛下看的比我更清楚。”
朱权点点头,这杨溥年纪轻轻的,却说的如此有道理。
确实是个人才。
大明内阁制其实已经相当完善了,但是存在一个巨大的隐患,就是内阁成员基本出身翰林院,夸夸其谈还行,可要是踏踏实实做实事,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所以杨溥提出的两个建议,还是能避免这种情况的。
这时朱权忽然开口道:“若是几人同时处理国事,难道就不会发生党争吗?你这番言论,是不是故意分裂大明?!”
杨溥抬起头,惊奇的看着朱权。
方孝孺解释道:“这是我的贴身侍卫,很有见识,不妨相互讨教学问。”
杨溥点点头,认真的说道:“每朝每代,都会出现党争,唯有党争,陛下才能掌控整个庙堂。不过党争的烈度如何,就看陛下的能力了。”
朱权摇晃着脑袋,不屑的说道:“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论呢,不过如此。”
杨溥皱眉,忍不住询问道:“兄台可有什么高论?”
朱权傲然说道:“庙堂若是改制,必然将宰相之责划成两权,一个负责拟定,皇帝负责下令,另一个负责执行……应该这样做……”
朱权不以为意的说了起来,杨溥越听越是吃惊,最后呆若木鸡,惶恐不安的看着朱权。
一个小小的侍卫,竟然有如此见识?!
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