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下定决心!
“说完了庙堂,再说说你们襄阳吧。”
说完这句话,朱权忽然变了一个口音,叽里呱啦说了起来。杨溥眼前一亮,这正是他们当地的口音,很纯正的味道。
朱权开始说起了襄阳的特产,以及农桑、水利等情况,杨溥在一旁默默听着,遇到见解不同的地方,也会给予反驳。
两人说话的速度越来越快,一旁的方孝孺紧皱着眉,他听不懂方言,只觉得两人的形象,愈发的高大起来。
半晌后,杨溥抿了抿嘴,看向朱权的目光中,充满了高山仰止。
看眼前这位侍卫,比自己的年龄大不了多少,学问竟然如此深厚?
“对了,如今新政在苏州推行的差不多了,江浙地带,乃是鱼米之乡,可是也滋生出大量为非作歹的士绅,你可有什么办法限制他们?”
“最好能让这些只图享乐的士绅,真正为大明做出贡献!”
听到这个问题,杨溥低下了头,开始认真思索了起来。
他不敢贸然回答,偶尔抬起头看了朱权一眼,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就当朱权快没有耐心时,杨溥终于鼓足了勇气,说起了自己的见解。
“欲使国家富裕,途径无非两端,一则节流,二则开源。节流者,在于精简朝廷用度,削减不必要之开支,杜绝奢靡浪费之风;开源者,则需广开财路,发掘新的财富来源。”
朱权顿时乐了,饶有兴致的问道:“说说这开源之事。”
杨溥深呼一口气,郑重的说道:“古有汉武帝时期,朝廷挥师抗击匈奴。打了四十余年,民生凋敝、国家困苦,百姓生不如死……”
“而到了汉宣帝时期,大汉依然与匈奴作战,看似战事耗费巨大,实则不然。大汉拓展了疆域,打通了丝绸之路,商贸往来日益繁荣。中原的丝绸、茶叶、瓷器等物得以远销西域乃至更远之地,而西域的奇珍异宝、特产香料也流入中原,极大地促进了经济发展,充盈了国库,国家愈发富裕。”
杨溥稍作停顿,目光坚定地继续道:“由此可见,我大明若想让士绅们为国家效力,亦可从开疆拓土着手。掠夺异族资源,以充实我大明民生。”
“引导士绅参与其中,朝廷负责打仗,士绅负责开发资源,开垦田地,让他们去追逐利益……只要他们有利可图,自然就不会把目光局限于国内百姓身上。”
“若是我大明战败呢?!”
杨溥不屑的说道:“如今我大明兵强马壮,人口约有四千万之数。只要选拔良才,制定好战略,全无战败的可能。”
朱权哈哈大笑了起来,脸上露出赞赏之色。
这杨溥的观点,与自己简直不谋而合啊!
简单概括成一句话,就是不让士绅盯着国内百姓压榨了,大明周边的国家,资源非常充沛,田地非常多,南边有一年三熟的良好沃土,东南有个岛屿,方圆数百万公里,资源数不胜数……
让士绅们对外国感兴趣,让他们去压榨其他国家。
这个做法,非常类似于大秦的军功制。关内没有太多田地,就鼓励勋贵、士绅、百姓去掠夺,去攻陷六国。
只有你能够开疆拓土,立下多大的功劳,大秦就给你多少荣耀,没有上限。
于是将士们奋勇争先,上下一心,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消灭了六国。
杨溥给出的办法,便是重启丝绸之路,加强与波斯、蒙古的通商,借此笼络国外的财富。
朱权觉得,与其辛辛苦苦的做生意,哪有抢劫来的更快呢?
两人商谈了约莫大半个时辰,杨溥低着头,从书房中退出,方孝孺走在他前面,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杨溥看了看四周,见并无旁人,便凑近方孝孺,低声说道:“方大人,今日与您那侍卫交谈,发觉他虽身着侍卫服饰,可谈吐不凡,见解深刻,实乃有大才之人。”
方孝孺听着杨溥的话,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回廊间回荡。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杨溥的肩膀,眼中带着一丝狡黠与欣慰:“杨溥啊,你眼光倒是敏锐,你觉得他是谁呢?”
杨溥一愣,迟疑问道:“难道是方大人的学生吗?”
方孝孺摇了摇头,笑容中带着几分神秘:“非也,实不相瞒,那位并非我的侍卫,而是当今圣上,是他考教你的学问。”
杨溥的眼睛瞬间瞪大,脸上满是惊愕之色。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懊恼,说道:“方大人,您为何不早些告知于我?我……我在陛下面前,多有冒犯,胡乱说了一通。”
方孝孺摆了摆手,道:“无需惊慌。陛下想亲自考察你的才学和品行。你今日对答如流,见解独到,陛下会重用你的。”
“为国效力,当尽全力,勿要有一丝自私。”
“是!”
与此同时,靖江王朱守谦做的错事已经查清了,他仗着自己的身份,勾结苏州的士绅,通过各种非法手段积累财富,兼并田地。
最重要的是,他竟然还往官府塞自己的亲戚,担任官位。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朱权一连抓了十几个官员,可笑的是,这些官员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卖官鬻爵,这不是很寻常的事情吗?
哪朝哪代没有呢?
朱权勃然大怒,这样的行径,简直是公然挑衅朝廷的权威。
若不严惩朱守谦,不仅无法向苏州的百姓交代,更无法树立朝廷的威严,新政也必将成为一纸空文。
按照大明律,朱守谦必然要被剥夺爵位,没收家财,贬到边疆,服十年的劳役。
可这个时候,湘王朱柏到了苏州,他一身衣服十分凌乱,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是赶来时拼尽了力气。
朱柏一见到朱权,便立刻拱手行礼,唤道:“拜见陛下!”
“皇兄?!”
朱权皱着眉,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询问道:“皇兄,你不在自己的封地好好待着,来苏州做什么事?”
“陛下啊,我听说您抓了靖江王,并且还打算将他抄家流放。我这次来,是特意为他求情的,您还是要放他一条生路。”
朱权板着脸,不为所动。
朱权虽然与湘王朱柏并不熟悉,但是也知道他的名气很大。
朱柏乃是朱元璋的第十二子,封于荆楚。文武兼备,尤善弓马。曾经平叛封地内的土司,没有杀害一人,被百姓称颂。
而他被世人所熟知的,就是在朱允炆削藩时,他因为不愿屈服,直接在王府自焚而亡。当朱棣得知这个消息后,终于下定了起兵的决心。
“他朱守谦犯下滔天大罪,视朝廷律法如无物,公然与新政作对,其罪当诛,我岂能饶了他?”
朱柏深叹一口气,他深知朱权此刻正在气头上。
犹豫片刻,又道:“陛下,如今新政已经推行的差不多了,您已经达到了目的。如今若是杀了朱守谦,只怕会引发一系列严重的后果。”
“朱守谦身为靖江王,各地勋贵与他多有往来。如果贸然将他诛杀,那些勋贵们必定会人人自危,担心自己成为下一个被惩处的对象。”
“到那时,他们很可能会联合起来,共同对抗朝廷,陛下啊,你难道看不到这些危害吗?目前他是杀不得的啊!”
朱权勃然大怒,骂道:“皇兄,你知道他做了多少恶吗?”
“那些勋贵们若是心中无鬼,行事光明磊落,又何必害怕?律法面前,人人平等,岂容他朱守谦这样的败类逍遥法外?”
朱柏见朱权如此坚决,心中不由得有些着急,但也只能尽量放缓语气,耐心地劝解道:“陛下,臣明白您的良苦用心,也打心底里支持新政的推行。可是,杀了朱守谦,很有可能会激起勋贵的反抗之心。”
“当初,父皇杀胡惟庸、李善长之时,声势闹得多么浩大?三万多官员受到株连啊,您才刚刚登基,若是局势一旦失控,又该如何挽回呢?”
朱柏说的话,确实是肺腑之言。
朱权深呼一口气,沉默了下来,朱柏见状,又从怀中掏出了几封信,说道:“这是各地藩王让我送来的,他们都很关心你……勿要冲动。”
说罢,朱柏小心翼翼的离开了房间。
朱权愈发的烦躁,打开了信件,只看了几眼,便明白了藩王们的意思,也都是劝朱权不要意气用事。
大明的藩王们,按照朱元璋的要求,娶的都是勋贵之女,这也是给功臣们一个交代。
现在,朱权要对勋贵下手,他们自然有莫大的压力。
而朱棣的信件,写的更加的详细,他点出了朱守谦的身份,不仅仅是勋贵,更因为他姓朱,乃是父皇的亲侄孙。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若是真处理了朱守谦,恐怕对皇家的威严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朱权站起身来,背过身去,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这时,方孝孺走进了房间,询问道:“陛下,如何处置朱守谦?”
“陛下?”
看着朱权脸色不对,方孝孺迟疑的询问道:“陛下,可是出了什么事?”
朱权摇摇头,不满道:“说什么皇家颜面?他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丧尽天良之事的时候,可曾想过皇家颜面?”
“说来说去,好像朕才是那个坏人,朱守谦倒成了好人了!”
这个时候,朱权无比理解朱元璋。
不过,应天府离苏州并不远,出了朱守谦这档子事,朱元璋没有给他写任何信,也就是全权交给了朱权处理。
“索平,去牵来两匹马,随朕去城外打猎。”
“是,陛下!”
不多时,索平已将两匹健壮的马匹牵至衙门外。朱权换了身轻便的服饰,翻身上马,与索平一同朝着城外驰去。
出城后,城郊的田野间一片忙碌景象。
朱权放缓马速,目光在田间扫视。这时,不远处传来孩童的嬉闹声,他循声望去,几个孩童在田边玩耍。
然而,当朱权看清孩童们的模样时,心中猛地一紧。只见这些孩童面黄肌瘦,瘦骨嶙峋,衣服破旧不堪,在一片黄泥巴中玩耍,又脏又乱。
朱权心中一阵刺痛,走近后询问道:“你们为何不去上学,却在此处玩耍?”
一个稍大些的孩童抬起头,望着朱权,眼中透着一丝怯意,说道:“大人,我们没有钱财上学,就……就只能跟着父母,在这地里耕种。”
朱权深呼一口气,皱眉道:“自新政推行以来,不是有不少百姓分到了田地吗?”
这是,一位正在耕种的老农听到动静,缓缓走了过来,说道:“对啊,要多谢谢巡抚大人啊……往年给那些勋贵种地,一年到头也攒不下来粮食……”
“现在最起码能吃饱饭了,等再过个三四年,若是有了余粮,便给孩子教了束修,让他们也识点字……”
老人说起了往年的事情,勋贵豪强的压迫,让百姓们举步维艰,他们为了博取活命的口粮,只能当牛做马,没日没夜的在田里耕种。
他们的皮肤被晒得干裂,皱纹里都藏着泥土,那略微弯曲的大腿还没有朱权的手臂粗。
朱权静静地听着他说话。
老人又说起这半年来的变化,官吏们开始秉公办事了,士绅们也不敢为非作歹了,那些巧取豪夺的田地,也都退给了百姓们。
现在百姓们有田种,日子已经慢慢要好起来了。
朱权的眼眶有些湿润,看着田中耕作的百姓,脸色愈发变得严肃起来。
这才是大明最可爱的人啊!
朱权深呼一口气,平静的看着索平,索平一愣,随即询问道:“陛下,怎么了?”
“朕绝不容许,那些勋贵和士绅死灰复燃!”
“朱守谦是姓朱,但这天下之民,皆为朕的子嗣,当一视同仁……”
“传朕的命令,抄没靖江王府的所有家财,杀其子嗣朱潘,靖江王朱守谦发配西北,服劳役十年,永世不得回苏!”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