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国夫人来找齐国夫人,自然有国家大事。张浚夫人以前从来没找过吴翠翠,而由于张浚比较穷,王有志对他评价也很低,所以吴翠翠也从来不去找她。
张浚最近比较活跃。大家都知道太子主战,最近很多人公然要求赵构让位给太子,张浚一贯以主战派领袖自居,自然心眼活动。陈康伯又暗示张浚,事成可以让他当枢密使,这极大地激发了他的热情。
张浚也想开了,都把他贬到永州还专门派人看着了,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就算他到处活动被皇城司发现,顶多也就是再把他贬回永州去。
宋朝不杀士大夫。他已经虚岁六十六了,整天腰酸腿疼,再不搏一把,难道等着进棺材?英雄末路,美人迟暮。他这个英雄虽然迟暮,但就是死,也要从末路中走出来。
于是他就公然以商量防务为名,在建康拜访各个大臣和将领,又派自己的老婆儿子到处活动。赵构虽然知道,但也拿他没办法。
张浚夫人说了一些久仰吴翠翠才貌双全,一直没机会结识的客气话,然后递上礼物,却是永州特产江华苦茶和祁阳石砚。
宇文氏说:“妹妹是天下最会赚钱的娘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是我们从永州带过来的,不值什么钱,只是江东比较少见。还望妹妹不要嫌弃。
这苦茶虽然刚开始入口有些苦,但苦后回甘,消暑解渴,具有提神醒脑的效果。妹妹天天操心劳累,喝一点苦茶,也许有好处。”
吴翠翠赶紧谢过了,虽然见过,但也说:“这两样还真是稀奇,我从来没见过。这砚台真漂亮。”接着就让人冲了江华苦茶来尝尝,又把砚台从盒子里拿出来放到书桌上。
看看开局不错,气氛很好,宇文氏又拿出一个锦盒,说:“我家相公听说王相公大破金兵,北伐势如破竹,非常仰慕,专门写了幅字,让妾室送来。”
吴翠翠接过来,故意大惊小怪地说:“早就听说张相公的书法冠绝群贤,今天一定要见识见识。”又让人叫了府上好多人,包括几个阜康的经理都过来看,说是一起长长见识。
连同丫鬟婆子还有账房,总共来了二十多个人,吴翠翠当众打开盒子后,看到上面写着:“封狼居胥”。这当然是张浚夸王有志是霍去病那样的名将,但也隐隐以卫青自居的意思。
吴翠翠让人拿着左看右看,然后说:“我也不知道挂在哪里好。都是男人的事,等王郎回来定吧。”然后让人拿去放好。
宇文氏脸色有点僵硬,张俊夫人章氏在旁边暗暗点头。都是官太太,这些事见得多了。
宇文氏带来礼物,不收不好,毕竟张浚官场上的资格在那里。但为了表示他们两家没有什么私相授受的事情,吴翠翠把砚台和茶叶都是当场拿出来,显示里面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字画最容易夹带密信,给人话柄,吴翠翠就叫了府上好多人都来看,表示里面没有什么。
张浚夫妇倒也没有在礼盒中夹带什么,因为本来送幅字就容易让人遐想。他们原来也就是想要这个效果。但被吴翠翠这么一搞,任谁也没法借题发挥了。
不过都是场面上的人,她们三个贵妇,马上又聊起最近临安和建康的一些事情。吴翠翠擅长引导话题,很快就扯到最近流行什么发型,什么衣服上去了。
宇文氏想问王有志什么时候回来,吴翠翠说:“他本来早就要回来了,可恨那刘萼丧心病狂,居然屠城。王郎嫉恶如仇,最见不得这个,拼着官家责骂也要生擒此贼。
只是这么一来,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妾身都一个多月没见到他了。”说着眼泪都下来,两位贵妇赶紧相劝。
宇文氏临走的时候,吴翠翠回赠了一些首饰和绸缎。宇文氏到家打开首饰盒一看,里面有一张大宋银行的现钱公据,一千贯。
她跟张浚说了说去看吴翠翠的经过,并问:“她这是不是回绝我们的意思?给我钱是不是觉得我们穷?”
张浚说:“那倒不是。吴翠翠这人很小心,做事滴水不漏。你们女人啊,人家给钱,还不说人家好。她要是不愿跟我们来往,直接就不收礼物了。
给你钱,是知道我素来清廉,示好的意思。他们夫妻都是商人出身,经常直接给别人钱。她的意思大概是愿意跟我们结交,但王有志没回来,她做不了主。”
他闭着眼,头仰在椅子靠背上,让夫人给他捶着腿,过了一会说:“乌金看来是想置身事外了。不过他不管,老九就输定了。对读书来说,不回来就是帮了大忙。
读书这小子好像从来都不担心乌金带兵回来,难道他们早有勾结?”
张浚他们这些老官僚,为了保密从来说人的时候,都是用个代称。乌金是指王有志,因为他起家的地方,一个是龙王庙,一个是乌金寨。
老九是指赵构,因为他排行老九。这里读书不是个动词,而是指史浩。理由是,“陪太子读书”。他这人一心当官,对皇帝也没啥敬意。
宇文氏说:“没听说他们有什么来往,两边好像从来都不走动。连唐三都跟读书没有来往。”
唐三就是陆游。因为唐婉的缘故,再加上陆游排行老三,有些人就称陆游为唐三。这个弯绕得有点大,圈子外的人根本搞不明白。
张浚笑了一下说:“不来往不见得就没有勾结,有些事你们妇道人家搞不明白。其实本来老九要是早让我复出,不论去中书省,还是枢密院,他都不至于这么狼狈。”
他始终还认为以前的老部下都会听他的,甚至赵构都担心他在军内的影响,其实早就人走茶凉了,甚至有很多人对他非常怨恨。
他心里又想:“王有志不回来也好,整个江东军内就以我为尊。官家呀官家,饶是你再说宁可亡国也不用我,老夫也要东山再起了。相公啊相公。”
他以前最高做到同平章事兼知枢密院,这回起码也要做回这个位置。新皇帝也肯定倚重自己这个刚刚复起的老臣。一旦回到枢密院,朝堂之上所有人都是后辈,包括陈康伯,自己还不是理所当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兴奋外加燥热,忙起身对宇文氏做了一个揖说:“夫人歇息吧,下官告辞。”
然后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满面春风地一溜小跑奔向小妾的院子。宇文氏啐了一口,骂道:“这个老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