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野见到了一只狼，在西北的荒原上。
那是他工作的第二年，正是又忙又累的时候，工期短任务重，常常会去到很多偏远的地方，睡在帐篷里。
两顶帐篷，他和崔哥，崔哥现在得叫崔总，不轻易外勤了，这一次来就想带带他。
方野半夜被冻得睡不着，爬起来抽根烟，帐篷的帘子被他掀开，巨大的星空笼罩着这一片盐碱地。
方野终于明白了寸草不生，不是个夸张的形容词，而是写实的，耳边是隔壁帐篷里崔哥的呼噜声，火堆里的木头还燃着红光，他蹲在火堆旁，一只手靠近余炭，试图找到一些温暖。
远处传来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叫声，忽远忽近，方野狠狠的吸了一口烟，他突然僵直了后背。
人在特别的时刻是会有感应的。
远处那双绿汪汪的眼睛在审视着他，观察着他，伺机而动。
方野伸手摸到了一块烧了半截的木棒，顶头是焖成红色炭火，但也只是做了这些。
他们有一把猎枪，特批的，只是谁也没用过，况且还放在车里，这地方他和崔哥住了好几天了，挺平静的，也挺安全的。
安全是他们自己觉得，来之前就被告知要小心野生动物，谁也没往心里去，和以前到过的大山相比，这里算是不错的了，靠近公路，经过的车很多，还有骑行的人偶尔会来露营。
可就是这么寸。
撞到枪口上了。
它不动，方野也没动，手指上的烟一点一点燃着，他默默的看着它，像是在进行某种心灵上的沟通。
然后，它走了，走之前还叫了一声，嗷一嗓子，和电影里听见的狼嚎一模一样。
方野觉得怪动听的。
在那双眼睛再也看不见踪影后，往后瘫坐在了地上，哆哆嗦嗦给自己又点了一支烟，一只手臂撑在地上，满身的冷汗，明明不怕，但就是在发抖。
他轻声喊崔哥，面上未见慌张，他说崔哥咱得走，帐篷不要了，马上就走，荒原上少见孤狼，可能是前哨。
他开着车，顺着土路往大路上奔，看着这片荒原，连棵树都没有，一眼能望出去很远很远，能看到天边，原本他的未来和这个地方一样，应该是一片荒芜的，但他不认命，硬是让路上开出了花。
本科是半工半读念下来的，比他想得要轻松，学费生活费自己都解决了，还有两个月要毕业的时候，他接到了崔哥电话。
来我们公司吧，崔哥说，招人呢，你肯定行。
方野笑着问，给我开后门？
嗯，崔哥一点不掩饰，挺好的机会，也有发展，就是……前两年可能一直得外勤，有女朋友了吧，好好商量商量，尽快给我回信。
是得商量商量，不过崔哥，是要跟我男朋友商量。
方野坦坦荡荡的，这不算是秘密，有人问他天天打电话，是不是谈恋爱？跟女朋友啊？感情可真好。
他会说，是谈恋爱呢，好几年了，跟我男朋友，感情确实好。
并没有想象中的揶揄，相反自己坦荡，也没人把你多当回事。
崔哥愣了一下，接着说，好好谈，哎我真的，我一直没看出来，不好意思啊。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没问过，方野当然不会主动去说。
他跟着崔哥又工作过两次，寒暑假，荒郊野外的，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他们之间有过很棒的谈话，方野也真觉得他是自己的哥。
他拿不定主意，心里藏了两天事，反反复复的想，最后，周末的时候定了张机票，去找齐意。
他去的突然，其实他们上星期才见过，依旧两边居中的城市，谁也不会很累，这种方式刚刚好。
每个人谈恋爱都不一样，以他们两个人的性格，都不喜欢对方为自己太累太付出太操劳。
齐意回家的时候看见方野，乐了，张开手臂，方野自动就归入了他的怀抱。
齐意紧紧的搂了一下，鼻尖蹭了蹭他的脖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问他：“洗澡了？桔子味儿！”
方野推推他：“你也去洗。”
齐意放下了书包，在椅子上坐下来，静静的：“还是先说事吧，我好心里有个底。”
“你……看出来了？”
方野坐在了他对面，手放在桌子上，手指一寸一寸的往前，指尖蹭着齐意的指尖，一下又一下。
“快说。”齐意没管他，由着他，还把手指往前伸了一点，给他玩。
没什么能瞒得过齐意，方野也不想瞒，本来就是要商量的，他很痛快的就说了。
他说：“意哥，我就是想问问你，我该怎么办？”
方野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人都是会变了，齐意觉得他变好了，他们打小就有信赖，更多的是太急着为对方着想，反而总是隔着层纱。
自从齐意发过两次脾气，方野就学乖了，基本上什么事都会和齐意说，不好的，润色过一遍，也算是说了。
“就这事啊？”齐意伸手揉揉方野的头顶，“去吧。”
“你让我去啊？”方野趴在桌子上，仰头看他，“会很忙的，可能很长时间都见不了面，有时候没信号连电话都打不了，我没开玩笑，也不是吓唬你，真的。”
“我都知道，”齐意也趴了下来，和方野对视，“那也去吧，我知道你想去。”
“你舍得我？”
“舍不得。”齐意嗓音低沉，“但是……一个猴儿一个拴法。”
“你……”方野乐了，“你这话也太糙了。”
“话糙理不糙！”齐意站起来，“我去洗澡了。”
方野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意哥。”
齐意挑挑眉，看到方野站起来，反手就脱掉了自己的上衣，又握住了他的手，拽着他往前走：“一起吧。”
“一起什么呀？”齐意淡淡的问，其实他就是故意的，想逗逗他，没跟着他往前走，反而突然用力把他拽了回来，恰好就摔进了自己怀里，手臂紧紧的箍着，方野挣扎了两下，没挣开。
“你说呀，一起什么呀？”齐意的脸都快贴到方野的脸上了，嘴唇擦过他的眼睛，落在了脖子上，轻轻咬了一下，又返回了脸上。
不依不饶的：“你到底说不说，一起干什么？”
“呼！”方野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往后退了两步，被压到了墙上，手指扣着墙皮，“就……一起洗个澡，意哥，别咬人……意哥，你是狗吗……意哥，你想做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