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义军之后,义父也常常这样说,身边的长辈也常常教导,所以我一直以为天下的乌鸦一般黑。”
“加入你们之后,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我才知道这世间的官并非是千篇一律,虽然这大明肮脏,但依旧还有好官。”
李俊业笑了笑,“所以说,世界这么大,你该走出去看看,不然的话,你永远都只会活在自己的小世界之中。”
李定国点了点头,目光平移,盯着眼前山石缝中的一棵枯草,目光深沉,喃喃道:“通过我这段时间接触,袁抚台体恤下属,悲悯百姓,是一个难得的好官与清官。”
“好官对于百姓来说,如久旱之望甘霖,我恨不得杀尽世间所有的贪官污吏,但任何清正廉明的好官,决不许死在我的面前。”
李俊业从来手中接过了刚才的酒袋,满饮一口倒入口中,”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这儿风大,坐会之后,就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吧!”
李定国抬头,只见李俊业已经迎着朝阳转身离去,他木讷地跟着站了起来。
看着李俊业不断远去的背影,愧疚低声道低声地道:“其实孙可望是我故意放他逃离的。”
李俊业停下了脚步,“接着!”他没说话,只将自己手中的酒袋抛向对方,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走出几步之后,李俊业道:“放心,对于那些被俘的贼兵,我会给药医治,审讯之后,只要不是那种罪大恶极之辈,我都会将他们放了。”
“也算是我还你一个人情,也算是我给这些芸芸众生一个机会。”
李定国看着李俊业不断离去的背影,打开了酒袋,痛快的满饮一口。
这一战张献忠损失惨重,虽然占据了天时地利,但终究还是棋逊一筹。
这是一支他作乱十余年来,遇到的一支浑然不同的军队,他们不仅有着优良的武器装备,还有严明如铁的军纪,无论在怎么样的困境中,都能迸发出无穷的战斗力。
他终于意识到,此刻的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战胜。
眼见颓势尽现,马上就要兵败如山倒了,张献忠急忙撤退,带领着残兵败卒,冒着大雨往深山中逃窜。
半夜辙行几十里,在天亮之时,到达了一处隐蔽的山谷,清点了一下残兵,竟然堪堪只剩下了两三千人,还半数带伤,几朝心血,一夜尽送,张献忠心痛不已。
“还未发现可望他们的人吗?”
张献忠坐在一棵大树下,身上湿漉漉的衣服,不时渗下水滴。
望着身边的义子们,想到前去包抄的孙可望迟迟并未归队,张献忠有些担心。
所有义子中孙可望年纪最大,办事可靠,又忠心耿耿,一直对他和李定国寄予厚望。
“义父莫忧,大哥这样的危险一样身临无数次,这次一定也能逢凶化吉。”刘文秀和艾能奇在旁不停地安慰。
“哎!”张献忠无奈地叹了口气,又问道:“据其他兄弟们说,昨夜血战之时,不少人都看到了定国的身影,不知你们二人可否亲见。”
此刻的他犹如丧家之犬,满脸忧愁,以前的嚣张跋扈之态,一扫而空,面对众义子,竟真有点慈父之态了,素来喜怒无常的他,突然变成这番样子,这让不少人都诚惶诚恐。
刘文秀和艾能奇,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之后,不停地摇头。
“或许一切都是明狗的反间计,我宁愿相信定国已经战死,也不愿相信他已降敌。”
刘文秀和艾能奇无言,两人又对视了一眼,默然地不停点头。
“大帅,大将军回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亲兵随从,领着孙可望连跳带崩的进来。
“孩儿拜见义父。”
孙可望见到了张献忠后,纳首就拜,接着趴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可望,你受伤了?”
张献忠不知所以,扶起了孙可望,发现他全身尽伤,孙可望哭得更伤心了。
“天可怜见,孩儿遇到了李定国那叛徒,那叛徒有明军助势,一直与我相争不下,几致孩儿无法脱险,若非是苍天可怜,孩儿几见不到义父了和诸兄弟了。”
“哐啷”,张献忠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一个趔趄,几个义子,连忙上前抢住。
张献忠一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胸膛,一手颤抖地前伸戟指,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确定……定国已经……当叛徒啦!”
“大帅,确实如此,那李定国叛逃之后,毫无顾忌昔日兄弟之谊,大将军与其对阵之时,还连杀了我们好几位老兄弟,这些老兄弟可是大帅起事之时,就开始跟随大帅的陕北同乡。”
“大帅若还不信,请看这个。“这厮边说,边解下了自己的上衣,肩胛之间,赫然一道枪伤,“这枪伤,就是李定国那叛徒所刺。”
“啊!李定国你这叛徒,他日落入我的手中,我必将你碎尸万段,让你生不如死。”
张献忠愤怒到了极点,像一只发狂的猛兽一样,在山林之中不断的咆哮。
对于他喜怒无常的特点,这些人早已习惯,纷纷连忙后退,唯恐脚步稍慢一步,就被他给莫名其妙的宰了。
李定国从山岭上回去,一阵寒风起,不仅打了一个喷嚏,他无奈地耸了耸肩。
回去的路上,只见泥泞地上一片片的猩红,犹如一朵朵盛开的鲜花。
李定国清楚,每一片猩红的背后,都有一具消失的生命,这是倒下的尸体留下的。
明军已经打扫完了战场,无数的尸体,一堆堆的堆在原野之上,工兵已经开始在附近泥泞地土地上挖坑。
待这些坑挖完之后,稍后将会将他们统一掩埋。
不仅是敌是友,李军在战斗之后,只要具备条件,都会给对手体面的尊严。
进了营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具具己方的尸体,这些尸体已经被清洗干净,穿上了洁净的衣服,安静的躺在地上。
袁继咸佝偻着身子,一丝官位全无,如一老农一般,正在忙碌地张罗阵亡将士的后事。
“李将军,请留步。”
袁继咸无意中见到了回来的李定国,轻声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