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月婵的卧室出来后,慕容雪陷入了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之中。
看到母亲悬挂在半空中的时候,还有看着外婆的心率变成一条直线的时候,她都被这种感觉裹挟着,整个人浑浑噩噩。
在车里呆坐了好一阵子,她才像通电的机器人一样,机械而麻木日伸手拉过安全带,插入卡扣,踩刹车,点火……
所有的一切都是下意识的,等她再次回过神来,已经两手空空地站在温泉酒店的大堂了。
因为之前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慕容雪没有选择滨城附近的那个温泉,而是舍近求远,订了需要开车三个多小时的温泉酒店。
“有预约吗?”工作人员态度和蔼,语气亲切。
“有。”慕容雪将自己的手机号码报给对方。
“好的。”工作人员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两位是吗?麻烦身份证给我一下。”
“只有我一个人了。”慕容雪面无表情地说,一边将身份证递了过去。
工作人员接过身份证,越过慕容雪的肩膀,朝后面看了一眼,然后露出一个职业微笑,“请稍等。”
拿到房卡后,转身的瞬间,慕容雪犹豫了,想着该不该去车里把行李箱拿出来。
最后,她还是空着手,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朝客房走去。
房间布局精巧,宽敞明亮,木质地板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与窗外山林的气息相得益彰。
窗前,一幅绝美的山景画卷毫无保留地在眼前铺展。连绵起伏的山峦,在雾气腾腾中若隐若现。
所有这一切,深深地刺痛了慕容雪的心。
拉上窗帘,关掉所有的灯,她抱腿坐在沙发上,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感觉自己又一次被全世界抛弃了!
她啜泣起来,一发而不可收拾,任由自己被悲伤所吞噬。
最后,可能是眼泪流干了的缘故吧,她终于止住了哭声,房间里一片安静。
直到赵莹的电话打破了这种死寂,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坐了四个多小时了。
好像是为了确认自己还活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慕容雪犹豫了很久,最后终于接起电话放在耳边。
“那边好玩吗?”赵莹问。
“还行。”话一出来,慕容雪就后悔了。
“看样子是不怎么样了。”赵莹说,“你还特地跑那么远。”
“还有别的事情吗?”
“怎么,嫌弃我打扰你跟月婵姐的好事了?”
“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挂了。”
“等……”赵莹听着耳边的嘟嘟声,心里乱成了一锅粥。
想了想,她拿起平板,登录另外一个微信号。
确认照片已经发送成功后,她下意识地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了?
她不相信,王月婵在看了自己发过去的照片后,会无动于衷,按照原计划跟慕容雪去旅行。
她死死地盯着王月婵的微信头像,想到此时此刻的她正穿着暴露的泳衣,跟慕容雪泡在露天的温泉池子里,就感觉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自己的五脏六腑。
“不可以!”
她瞬间失去了理智,将化妆台上的瓶瓶罐罐统统扫到了地上。看着满地狼藉,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却依然无法让那种感觉消失。
她重新拿起平板,输入文字。
“慕容雪是我的!”
“她是我的!”
“你配不上她,请你离她远一点。”
然后,王月婵那边却迟迟没有回复。
赵莹急火攻心,毫不犹豫地发起了语音通话。
铃声刚响了两声,对方就拒接了。
这说明自己刚才发的信息,对方其实已经看到了。赵莹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继续发送信息。
“我早就已经是她的人了,而你呢?”
“这说明她不愿意跟你亲热,难道你看不出问题所在吗?”
“把她还给我。”
赵莹的文字宛如投入大海的石子,没有溅起任何水花,让她气急败坏,再度打去了语音电话。
对方几乎马上就拒绝了,还把她拉进了黑名单。
赵莹看着提示发送失败的红色标志,感到无力又绝望,只能将心中的不满全都发泄在目之所及的一切东西上。
与赵莹房间里嘈杂的破坏声截然不同,慕容雪的周围异常安静,甚至有些诡异。
她想不通。王月婵为什么会临时变卦,而且变得完全是另一个人,一点都没有熟悉的影子在。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疑问就像一个bug,让她的大脑宕机了。
她感觉自己此刻身处的不是房间,而是海底,可能下一秒自己就会缺氧,窒息而亡。
出乎求生的本能反应,她抓起沙发垫上的手机,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拨通了王月婵的号码。
历史再度重演。她意识到,自己又被拉黑了。
绝望犹如涛涛巨浪,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找不到出口的她,最后只能想起了无数次给予自己慰藉的烟跟酒。
此刻,王月婵之前的叮嘱无异于最大的嘲讽,让她的报复心油然而生。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报复自己之前的不辞而别吗?
这个念头犹如一只巨大的铁锤,抬起又落下,将她的身心砸的面目全非。
死亡对她的吸引力再度死灰复燃。她想要死,想要一了百了,跟这个操蛋的世界说再见。
凌晨两点,打着瞌睡的保安用诧异的眼神目送她驾车离开。
她一路猛踩油门。
轰鸣的引擎声,让她想起从邹文那救了王月婵后驾车逃离的画面。
如果,那头自己因为各种原因死了 那该有多好啊!
这个想法,让她悲愤交加。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命运始终不愿意放过自己。
每当自己感觉生活里有了阳光,乌云就会突然聚集起来,让她的世界重新陷入黑暗。
为什么?
如果我活着就是个错误,那么让我死掉就好了啊,为什么就是要让我这样痛苦地活着。
为什么?
好几个弯道,她都有种想要松手的冲动,但真到了快要冲出护栏的时候,又猛地将方向救了回来。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她终于在路边看到了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营业员拿起香烟跟玻璃瓶,一边用扫描枪扫码,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慕容雪,很难将气质如此出众的人跟烟鬼酒鬼联系到一起。
付完钱,慕容雪习惯性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拎着咣当作响的袋子回到车里。
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她迫不及待地撕开烟盒外面的塑料膜,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久违的尼古丁重新填满她的肺部的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此刻的自己才是真正的慕容雪——那个一心求死,寻求解脱的人。
随着她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吸着烟,然后十分享受地吐出,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在一点一点地消退。
捻灭第五根烟后,她终于感到了满足,点火准备重新上路。
她要找个地方,放肆地享受酒精和尼古丁,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