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2钦差这一行人虽然没表明身份,但他们的气质和行为方式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现在他们出事了,这些村民讨论一阵后决定询问那小丫鬟发生了什么,以及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小丫鬟吓坏了,根本不需要他们使用什么手段就直接招了,等村人听完,得知这次有鼠头人闯村,且这一行人是钦差后连忙开会商量了一晚上,最后得出的结果是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呢村里人就出了几个青壮带着那小丫鬟进城了。
进城之后直接把其送去了官府,在衙门说明了情况后就像是丢掉了烫手山芋一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些村人没读过什么书,也不知道什么大道理,甚至平时行事还有些野蛮。
若是以往遇见这种落单的标志小丫鬟,她的下场未必会有多好,日后就算钦差想起了这小丫头让人来找,那也是找不到的。
但这次他们如此自觉当然不是所谓的良心发现,而是他们知道鼠头人喜欢吃小姑娘,他们村里的适龄姑娘都送去莫留白的作坊了。
莫留白的作坊待遇好,而且方圆二里都找不到一个男的,里面全是女子在做工,平时还会教导女子文字和算术。
吃得好穿得好还能赚钱贴补家用以及避免鼠头人摸到村里来,有这么好的地方,谁家都不会把女儿留在家里。
就算有那目光短浅的,也会被族里压着把女儿送过去,毕竟都是一个村里住着,谁也不想被连累祸害。
现在,在得知昨天晚上鼠头人摸进村里,且是奔着这个姑娘来的时候,这个姑娘就不是什么美貌姑娘了,而是能招来祸事的烫手山芋。
若不是这是钦差家的丫鬟,这帮村民兴许会直接把她赶出村子自生自灭!
现在把人送到官府来算是仁至义尽了,躲灾的态度非常明显。
而县令在得知这个情况后,稍加思索便先让人去那村子探查一下情况,而自己转身就去了莫家找虚方泽。
县令认为这件事和虚方泽有关,他亲自过来便是为了验证一下,类似收集下证据。
但他来了后,虚方泽不光在家,还正在家里做饭!
县令连正房的门口都没走到就被厨房里的虚方泽叫住,然后脚下一拐进了莫家的厨房。
县令这辈子第一次进厨房,进来后左看看右看看,居然还觉得有几分新奇。
眼看虚方泽手脚麻利的洗菜切菜炒菜炖汤,县令抿抿嘴,忽然说了句:“君子远庖厨。”
虚方泽这人肚子里的墨水比县令多多了,当然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但他却嗤笑一声后说:“那这‘君子’可真会躲事,连饭菜都不会做就会吃,这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县令自认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人,但却硬生生被虚方泽给弄沉默了。
好半晌后他才又憋出一句。
“君子不喜见杀生……”
“哦,自己不喜欢,就推给自己的媳妇或者是娘,这‘君子’不光怂,还是个只会推脱的废物。”
县令又一噎,然后再说。
“自古以来……”
虚方泽抽空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厨房门口的县令,没好气的打断他:“自古以来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是女人生的,身为子女兴许父亲是谁有待商榷但母亲是谁都非常清楚。所以这位‘君子’,你给你母亲孝顺过一碗养身体的汤水吗?”
很好,县令闭嘴了,不再说话了。
他也不清楚虚方泽今天怎么了,怎么火气这么大,怼的他呼吸都有点难受。
缓了缓,县令见他还在忙活,才说出来意:“刚才有村民来衙门报案,说见到了钦差,不过昨晚钦差被鼠头人袭击现在下落不明。”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虚方泽看,像是想通过他的背影看出点什么。
但虚方泽一直忙活,根本没什么反应。
“出事了啊,那可真是个悲剧,我会祈祷钦差没事的,看来县令之后也会很忙,钦差遇袭这件事非同小可,县令大人可得快点上报上去啊。”
县令见虚方泽头都没转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没问出那鼠头人是否和他有关这种话。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行,真的问到明面上,那可就不体面了。
只是县令心里还是觉得不妥帖,虚方泽这人让人把握不住,他总想捏上他的把柄,这才觉得稳妥。
因此他转头出了厨房门后看了一眼主屋的方向,随后忽然问了句。
“莫氏如何了?”
虚方泽听了这话啧了一声,没好气的说了句:“什么莫氏莫氏的,真难听,叫莫夫人。”
听了这话县令没忍住白了虚方泽一眼,哼了一声后说:“怎么,你姓莫?”
这年头女子嫁人后随夫姓,通常外人叫起来都是夫姓外加自己的姓氏,比如莫留白,正常县令应叫她虚莫氏,这是很正式也没什么交情的称呼。
县令之所以叫她莫氏而不是虚莫氏是因为考虑到虚方泽是入赘,这才这么叫的,这个称呼算是同时全了莫留白和虚方泽的脸面。
但虚方泽这句‘莫夫人’就是很‘不要脸’的称呼了。
女子嫁人后冠夫姓,亲近一些的人也会叫她什么什么夫人,比如莫留白,亲近一些的人或者是虚方泽这边的人应该叫她虚夫人,若是叫她‘莫夫人’,这就通常有两种意思。
一种是和离的女子,与夫君一别两宽,对方又不是姑娘家了,便直接改回自己的姓氏被叫一声莫夫人,这是正常的称呼。
另一种便是入赘。
对,就是虚方泽的这种情况。
若虚方泽是个怂包,需要靠莫留白养在家里的小白脸,那么外面的人这么叫莫留白无可厚非,这是对她本身的肯定,表示她是一家之主,日后的孩子也是随她姓,男子是她的附庸。
但虚方泽本身很有能耐,自身硬的同时又有手段,手底下那么多人,粮食人手都不缺,在城内也很有地位,这样的人若称呼他的夫人为莫夫人,那对他就是一种侮辱了。
这个时代背景的人还是很看不起入赘的男人的,觉得这种男人背典忘祖且喜吃软饭,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是男人中的怂货!
但好巧不巧,虚方泽就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人。
他兴许是感受到了莫留白对这个时代的女性的困境的无所适从,或者他本身就不在意这些,亦或者他只是觉得这种行为有趣……
反正不管因为什么,虚方泽并不在意自己入赘的身份,甚至以此为荣,经常把我家夫人我的娘子之类的话挂在嘴上,一副一刻都离不开对方的‘荒唐’样,经常把其他人弄得无意之间又只能应和他,以此来和他达成合作,然后在背地里骂他脑子有问题。
但不得不说的一点是,正是因着虚方泽的我行我素,至少这个城镇内的女性地位在上升。
正是因着他的毫不避讳并且完全不觉得羞耻,城内的男人们的某些思想发生了转变。
就比如说这个时代的男性觉得和自己的媳妇说软话是很窝囊很怂很没男子汉气概的事情,再比如说这个时代的男性打媳妇稀疏平常,家里也不许女性发言,遇事先给自己媳妇一巴掌等等……
但虚方泽的存在让这种行为变得没那么‘合理’了,男子的气概也不需要在女人身上找补,不是能把女人打服的男人便是有本事的男人,在婚姻中被女人‘压一头’,好像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
上有喜好下必甚焉,这句话以前一直形容上峰和下属的关系,或者皇帝与群臣百姓之间的关系。
但现在,套用在虚方泽身上也同样适用,甚至随着虚方泽越来越强大,影响力和地位越来越高,他的所作所为也将会成为被人模仿的模板。
当然,这些事儿虚方泽不会和莫留白说,这些转变短时间内莫留白兴许也不会发现。
不是虚方泽忽然不喜欢在莫留白面前孔雀开屏了,而是虚方泽很清楚,莫留白不会喜欢这种影响的。
莫留白生于封建社会,武侠背景的世界让强大的女性也有了一席之地,但她接受的教育依旧是男尊女卑那一套,她本身的思想一直是拧巴的。
后来她去了别的世界,见识到了别的世界的风景,也见识到了更加文明的社会,见识到了女性解放后的样子,她拧巴的思想开始一点点解绑。
这个过程兴许会很长,甚至有些观念会在她的思想里根深蒂固,但有一点虚方泽很清楚,莫留白想看到的女性解放地位提高并不是上位者或者男性的施舍,而是女性自己争取,甚至是抗争后的自由解放。
莫留白本身便是强者,强者的思维和行为模式根深蒂固,这并不是某些教育能磨灭的。
她很清楚委曲求不来全,从上往下的那叫施舍,人性的底色是自私,让男性托举女性去飞翔,这本身就是异想天开。
打铁还得自身硬,莫留白便是这样一步步走出来的女子,她从不靠人,她的身份地位甚至是赚的每一笔钱都是依靠自己拼命得来的,所以这些东西她握的稳。
这也是为什么莫留白觉得这个世界的女性困境她无从下手的原因,她是野蛮生长的树,不懂如何把草变成和她一样的存在,甚至因为她的固有观念还没有转化,她甚至都没思考过这些。
倒是虚方泽清楚,且明白莫留白的茫然,但他不会去干涉莫留白,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改变莫留白生活的环境,让她觉得更舒适一些,却不会拿这个去邀功,因为他很清楚,这对莫留白来说并不是‘功’,若是严重一些来说,应算是一种羞辱。
言归正传,县令被虚方泽这种大喇喇的要他叫莫留白‘莫夫人’的话给整无语了,他觉得虚方泽这人实在是太不要脸面了。
他是县令,若他公然叫莫留白‘莫夫人’那就是在打虚方泽的脸,这本来应是件不好的事情,却被虚方泽本人这样要求了……
县令这会儿都有点想甩袖离开了,但站在那里深呼吸了一下,冷空气的进入让他冷静了一些,然后果断绕过了这个话题。
“你媳妇现在如何?”
“挺好的,吃得好睡得好,孩子也挺好的,挺健康的,你要看看吗?”
没等县令回答,虚方泽已经啧了一声,像是有点嫌弃似得说道:“你还是别看了,你一个大男人看什么看,要是你家夫人来,我还能让她见见,正好和我家娘子说说话,解解闷什么的。这生孩子坐月子是个精细的事儿马虎不得,她每天只能在屋里带孩子,我看着都觉得闷。”
县令听完这话眨眨眼,也没计较虚方泽嫌弃他这件事,反倒是忽然福至心灵,觉得确实应该让自己的夫人出马与莫留白拉拉关系。
虚方泽这人不好拉近关系。
别看他在拿捏人心上如鱼得水,实际和他相处过的人都清楚,他不喜没用的人际交往,也没交朋友的兴趣,做起事来完全不看谁的情面。
原本这种人应是起不了什么水花的,但虚方泽应是依靠他过人的手腕和商品,不光混出头来了,更是把县城内的大户们都搅合成了以他为中心的利益团体,谁都得捧着他求着他的那种。
而这就造成了一个让人难受的点,那就是想巴结虚方泽都找不到突破口!
现在,县令忽然福至心灵,觉得这个办法应该可行。
有了这个想法后他也不急着现在就见莫留白了,啥也没说急匆匆的走了,他得快点回家和自己的夫人商量商量这事儿,最好她能和莫留白成为手帕交,让莫留白和虚方泽多说说好话,他才能觉得安稳些。
只是让县令没想到的是,原本他觉得很容易的事情,却在说出口后被他那个贤惠的夫人一口拒绝了!
县令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夫人,像是没想到自己的夫人会拒绝似得,人有点傻,好半晌才问了句。
“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