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思平的话音落下,一些激进的人却丝毫没有作罢,已然不顾身份实力的差距了。
“不,我们还没有败,枯荣,你不能认输。”
“枯荣,你若认输,从今以后天龙寺就是我佛门之耻。”
“……”
枯荣听着各种言论向着自己压来,一时间再次吐了口血。
面色苍白的同时,内心亦是有些发凉,“先祖,我还能再战。”
段思平起身,还没等他说话,一僧人就道:“前辈,听说此次论战之前你都是带发修行,你对佛祖不诚,你有何资格代表佛门认输?”
“有意思。”一旁的林灵素颇为期待,若是佛门将段思平逼得退出佛门,那就更好了。
没了逍遥子镇压,段思平的实力太强,有他在,有些事不好搞。
上方的段思平听到那人之语,气笑了,一指点出,一道剑气瞬间洞穿那人心脏。
那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只是几句言语,何以段思平就出手要致自己于死地。
“自私自利,只会逞口舌之利,凭你区区一先天,有何资格质疑本座?何以敢将失败的罪责全部推给枯荣,推给天龙寺?”
那人不甘的倒下了,段思平没再管他,冷眼看着一众佛门之人,随后看向少林的玄澄等人质问道:
“你们也认为佛门的失败罪在枯荣,罪在天龙寺吗?”
已然苏醒过来的玄寂回道:“前辈,我等并无此想法。”
“哼,你们最好不要有。”段思平冷哼一声,看向众人道:“我天龙寺已然为佛门赢下一局,至于佛门的失败,罪不在一寺一庙,亦不在个人。
你们平时如何作为,你们自己清楚,反正我天龙寺僧众一心吃斋念佛,问心无愧。”
天龙寺大多僧人乃是段氏子弟,从前连段氏皇族争斗都不会管,更不会插手其它事。
如今大理虽灭,天龙寺虽少了钱财来源,僧人虽清苦了一些,但却仍然保留以前的作风。
没有侵占田地,亦没有为了钱财行其它龌龊之事。
有了段思平强硬的态度,佛门之人也不敢要求枯荣死战。
黄裳适时入场宣布了最终结果,改佛为道还是不可避免。
在结果正式公布的瞬间,一众佛门僧侣面如死灰。
其中数十僧人盘坐在地,朗诵佛经后,竟是当场圆寂。
江微尘有些动容,佛门之人虽有许多道貌岸然之辈,但亦不缺高僧大德。
只可惜这些高僧往往淡泊名利,掌握实质话语权的人太少,无法扩大影响,导致佛门良莠不齐,好的无话可说,坏的却是恶事做尽。
江微尘看着场内诵经的灵云,看出其也已然心存死志。
“六祖慧能曾言:欲求见佛,但识众生。自见本心,自成佛道。修佛求佛不在于外在形式,而在于内心。以禅师的佛法修为何以还看不开?”
话音在脑海中响起,灵云一顿,睁眼抬头,看向上方的江微尘,目露疑惑。
他自认这是第一次见江微尘,不明白其明明心向道门,可为何又会开解自己。
想不明白,他索性直接问道:“施主,我们可是有过交集?”
他只是一介文僧,不能神识传音,亦不能聚音成线,在他话语响起的瞬间众人就看向了他和江微尘。
江微尘也不再传音,回道:“禅师,二十三年前,有一商人向你求教番邦语言和佛经,而那人正是我易容的。”
灵云面露思索,时间太久,向他求教的人也不少,他已经有些记不太清了,但经提醒,却也还有些印象。
主要是当时那人学习速度太快,对佛经的理解也有一些独特的见解,让他印象深刻。
“原来是施主,老衲失敬了。”灵云没想到当年之人竟是江微尘易容,那时的他好似正在被少林和江湖针对。
江微尘劝解道:“禅师,佛说一切诸劫,皆是历练。一切众生,本自佛性。信佛不是信庙中佛,而是信心中佛。
佛门良莠不齐方有此劫难,但这是劫难,可又何尝不是历练,若心怀菩提心,心中有佛,那何处不是修行,须知万般经历皆是修行。”
“多谢施主好意。”面对江微尘的劝说,灵云先是感谢,随后才说道:“佛经佛理老衲自然明白,也不在乎于何处修行。
但老衲时日无多,一生礼佛,信心中佛,但更敬庙中佛,如今庙中佛受辱,老衲无力扞卫,自无颜存活于世。”
“禅师,你错了,一个称呼而已,一切皆是禅师你认为其受辱,焉知其可能一点也不在乎。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这八苦是实现涅盘与超脱的重要阻碍,同样是成佛的阻碍。
若庙中佛还执着于荣辱,那证明他还放不下烦恼和执着,若其放不下,那就和我们一样,那他何以成佛?
可他既然成佛了,既然已经被供奉在庙中了,那就证明他已放下了。
你说他是佛祖他不会觉得高兴,你说他是天尊,他也无所谓,并不会觉得受辱,亦不会心起波澜。”
灵云禅师听到这话,明显愣住了,同时愣住的还有一众面如死灰准备赴死的僧人。
他们能有赴死的决心与勇气,那就证明他们是一心向佛之人。
坦然赴死也只是不想见到之后改佛为道的举措,不想见自己参拜一生的佛陀受辱。
可如今有人告诉他们,那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实际上佛陀压根不在乎。
“佛祖菩萨都不在乎,那他们还有必要这么在乎吗?这是不是有些自作多情了?”
这是众多准备赴死的僧人此时内心的想法。
场内众僧侣一时间面色急剧变化,有欣喜,也有困惑。
欣喜的是那些不想死的人,江微尘劝住了那些坦然赴死的,没有对比,也就不显得他们贪生怕死了。
困惑的则是那些原本准备赴死的高僧,他们没有怀疑庙中佛的真假,内心坚定其已成佛。
成佛了自然放下了荣辱执念等,也就不会在乎称呼了。
可他们又隐隐觉得不对,却一时间无法反驳。
“妙啊,实在是妙啊。”另一边的林灵素不断赞道。
他并没有因江微尘阻止那些高僧自杀而不高兴。
他对真正的高僧其实并不厌恶,厌恶的只是那些道貌岸然,说一套做一套的的僧人。
他要报复整个佛门也只是因为佛门这样的人太多而已。
赞叹的同时,林灵素又有些兴奋,改佛为道的道路畅通了。
原本他想更改佛门信仰神灵的称呼及庙宇称呼除了强制外,别无他法。
但如今却没想到竟被江微尘三言两语解决了。
三言两语就能让这一众高僧自我怀疑,林灵素有些自愧不如。
他之前辩论虽然胜了,但却只是胜在佛门的实际作为与经文所述不匹配,并不是胜在佛法上。
而江微尘所言却皆是佛法,以佛法说得那些高僧自我怀疑。
之后他再以此言为引,更改称呼就会容易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