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身上的通讯设备打开,调整好“执法记录仪”的位置,我提着大功率的手电,迈出了电梯。
第一步我就感受到了这个地方的恶意,黑里泛点红的粘稠地面让我回想到了一点不好的回忆,冰冷的感觉则直接透过靴子,让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电梯附近的还算友善的,之前的报告里提到,有一些泥沼会让人的意识和感官逐渐变得迟缓,如果没有防护,最终会“被泥沼吞没”。
感觉和某些游戏里的毒池一样,既影响行动,又附带debuff,顺便加个持续掉血,就算没有boSS也相当折磨人。
走出几步,手电的灯光无论投向那个方向都只会被深邃的黑暗吞噬,如果没有简要的地图,我根本不知道该往哪走。
不过地图只标注了上次调查团大致的行进路线,至于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会遇到原住民,就只能看运气了。而那些迷失的人们,也不知在意识丧失后游荡到哪里去了。
沿着前人留下的标记,行进了大概一公里后,我终于在无边的泥沼里发现了点别的东西。那是一片丛生的植物,类似与芦苇,不过那些“芦苇须”是寄生在“芦苇杆”上的,也不好说是不是常规概念中的“植物”。
它们底下的沼泽里密布着大大小小的石头,就是之前提到的,可以屏蔽意识的矿石。不过这里的“丰度”比较低,最多只能掺在建筑材料里起一定的隔离作用。
我不是来找矿的,所以浅浅看一眼后就准备继续按路标走,但在“芦苇丛”边上,我发现了泥沼中一些还未完全弥合的痕迹。
可能是“人”,也可能是原住民,一半一半的概率,还是比较值得冒险的。不过由于我一贯的坏运气,在跟上痕迹之前,我补充了点食物和水分,保证逃跑时的体力足够充沛。
因为偏离了既定路线,我得每隔一两百米留下一个路标——其实就是半个手掌大小的,类似陀螺一样的圆盘。它内部集成了不少东西,外壳的防护足够优秀,既是路标也是通讯节点,也算是黑科技了。
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容易被“猫猫狗狗”叼走,没有大型锚点自带驱散和稳定来的安稳。
我携带的信标大概能支撑两公里的路程,稍微加点间隔能多一些距离,不过由于环境的未知,失联的可能也会加大,所以希望那个留下痕迹的家伙不要跑得太远。
四五百米后,我跟着脚印来到了更大的一片“芦苇丛”里,地面的泥沼也逐渐过渡成紫色,散落的矿石,在手电的灯光下,内部的晶体闪烁着七彩的光。
越往里走,逐渐出现一些两三米高的石墙,墙体自然是残破不堪,剥落的砂土同样闪烁着光芒。从结构来看,这些墙是有意建造在这里,至于是什么用途,还得看看附近是不是有“原住民”。
在我端详残垣断壁,推测它们原来的样貌时,远处传来了一种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风吹过芦苇,又像是什么东西在沙土上拖行。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运气好,这么快好像就要找到目标了。收起装信标的袋子,降低手电的亮度,我握住步枪,以不标准的战术动作缓缓向奇怪的声响靠近。
我不知道自己算是猎人还是猎物,但得益于之前在异世界捕猎的经验,在靠近过程中,声响并未有剧烈的起伏,我姑且可以判断对面没有发现我。
尽量贴着墙壁,不触动芦苇,脚步轻拿轻放,这样龟速移动三分多钟后,我终于摸到声音的来源。
考虑到生活在这种黑暗之中的生物显然对光比较敏感,所以我已经关掉了手电,带上了有夜视功能的目镜。缓缓从墙后探出脑袋,第一时间见到的东西让我有点庆幸,但更多的是悲哀。
庆幸是因为那不是这里未知的可怖原住民,而是个佝偻着身子的人形,悲哀的原因也是如此。
虽然他肩膀上应该覆盖着不少污泥,但臂章上的荧光图案,还是能显示出他特遣队的身份。
他弯着腰,一把一把地将地面上的砂土往嘴边送,大概是在进食砂土里的晶体。我不知道他的神情如何,也很不想看到他那已经非人的样貌。
现在,我要趁着他毫无防备,完成他们的心愿吗?哎呀,这和森林里吃草的鹿可不一样,在迷失之前,他也是人中龙凤,从事着一份伟大的工作,是谁的战友,谁的子女,谁的......
“砰——”
“砰——”
对于几乎静止的靶子,我打得还是比较准的,一枪膝盖一枪脚踝,他就算想跑也站不起来了。
他没有任何痛苦的喊叫,只是随着枪声倒了下来,然后依旧不停地往嘴里扒着沙土。
切换目镜,打开手电,眼前的场景的确如我所料的那般令人难受。不过没等悲伤蔓延开来,附近的那些污泥就逐渐涌来,开始修复他那不断流血的伤口。
走近几步后,我看到了他脑袋上明显的环形疤痕,应该是强行愈合的枪伤。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位英勇的战士也曾想过自杀,但这里,不允许他解脱,这应该也是他们最后特意留下恳求的原因。
“我见到了一位特遣队员,他...已经完全...失去自我了。”带着摄像头前后走动,确保能记录下完整的影像。
之前进来的机器人只上传了红外影像,现在,可能他不愿被人看见的难堪模样,应该马上就能到达基金会的显示屏上了。
他的制服十分完整,只是浸染了污泥,让其失去了曾经的光彩。头盔以及别的原装设备已经不知散落何处,像他一样,成了流浪的可怜人。
比起糟糕的面容,他食用晶体时的神情是相当愉悦,不过加之凌乱的头发和脸上的污泥,显得十分可怖。
对于灯光和我的到来,他基本没什么反应,除了被白光晃了一下,依旧在如饥似渴地舔着那些砂土。
那种贪婪与渴求,像是沙漠里遇到了一池清水,深渊里看到了一丝光亮,完全忘却了周遭的事物,只贪求那唯一的救赎。
我抬起了枪,又放下,拔出了剑,又放回。反正第一次交流就快到了,还是等1225他们做决定吧。虽然大概知道结果,但我还是期待,那些研究员是否还有挽回他的方案。
然而这次没有意外,通过信标传递过来的,1225的消息,还是让我尽早让他解脱。
这些晶体有屏蔽意识的作用,他吃这些晶体,应该是为了压制意识里令某种他极其难受的事物。他必须一直吃,才能一直压制,像是某个推着石头上坡的可怜人,持续地受着折磨。
那既然肉体无法摧毁,我只能试着斩断他的所有意识。
“呼——那,晚安,462先生。”
剑刃停在了他的脑袋上,一段时间后,他的动作完全停止。在完全倒下的时候,他扭了一下头,看向我这边,目光好像清澈了一点,却又没有聚焦到任何事物上。
或者,他最后的确看到了一些东西。是看向白光,还是望向回不去的家乡?我,不想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