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哐当”一声,瓷缸子砸在了地上,开水溅得到处都是。
幸亏章玉珠躲闪得快,再加上杜欣华是躺在病床上,所以砸出的时候失去了准头,不然章玉珠,肯定会被滚烫的开水烫伤,可即便如此,她的后背还是惊出了一层冷汗,双腿也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
几名护士与主刀医生听到病房里传来一阵不小的响动,赶忙神色焦急地快步跑了进去。
一推开门,就瞧见地上一个摔掉了瓷的瓷缸子,旁边是一滩蔓延开的水渍,在病房的灯光下泛着冷冷的光。
几人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满是不悦。
主刀医生皱紧眉头,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责备,大声斥责道:“你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看看你现在伤成什么样子了,还不安分!脾气还这么大,也难怪送你过来的那些村民,都说你是咎由自取。明知道老牛不好惹,还故意去招惹它,激怒它,这才招来这场祸事。你倒好,不反思自己,现在居然还把火气撒在你妻子身上。她好心留在这儿,伺候你、照顾你,你怎么能这么对她呢?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还是个男人吗?”
一名护士也在一旁撇了撇嘴,脸上挂着讥讽的神情,尖声说道:“这世上的人啊,也就分为三类。第一类人有本事没脾气,做人做事都谦逊有礼;第二类人有本事有脾气,偶尔耍点小性子大家也能理解;可第三类人,没本事还大脾气,就像你这样。我看你就稳稳地属于第三类!自己没什么真本事,脾气却大得要命!你倒是说说,你到底在依仗什么呢?……”护士接下来没有说出口的话是∶
‘你长相如此丑陋,还只有一只眼,现在又变成了一个废人,脾气还如此之大,有什么资本在这么漂亮的媳妇面前发飙?’
这时,临床的病人家属也跟着凑了过来,一脸的不满和担忧,急切地说道:“医生!麻烦你们帮我们换一下病房吧,我们实在不想和这样的人住在一个病房里。他时不时就嗷嗷乱叫,一惊一乍的,真的吓死人了!我们担心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害怕被他突然的吼声吵醒 。”
眼见医生护士以及同病房的病人家属都对自己的行为非常不满,杜欣华瞬间像霜打的瘸子,蔫了,扯过被子蒙在了脸上。
那些不满的眼神和低声的议论,就像一根根尖锐的针,刺得他浑身不自在。
此刻,他只想把自己藏起来,躲开这令他难堪的一切。
大家见杜欣华消停了,这才各自离开,没再管他。
章玉珠看着蒙在被子里的杜欣华,心中暗自警惕起来,她知道,以后照顾杜欣华的过程中,她得更加小心谨慎了。
另一边,在杜欣有家的膀子田里,胡大爷正弯着腰,为犁子重新换上新的耕绳。
他的双手布满老茧,动作却十分娴熟,每一个绳结都打得紧实牢固。
杜欣有站在一旁,轻轻抚摸着老牛的脑袋,随后给老牛套上索头。
一切准备就绪,杜欣有扶着犁梢,轻轻抖了抖牛绳,老水牛就像得到了指令,迈着沉稳的步伐,开始犁田。
它的身影在田野间显得格外高大,身后的犁铧翻开湿润的泥土,泛起一道道整齐的泥浪。老牛全程都很配合,温顺得就像一个听话的孩子。
它似乎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又或许它本就有着这样温顺的脾性。
胡大爷站在田边,看着辛勤劳作的老牛,感慨地说道:“我们几家这头老牛啊,真是耕田的一把好手啊!今天下午要不是杜欣华把它打急了,又赶上耕绳突然断裂,老牛绝对不会去顶他的!咱们可不能因为老牛打了人,就把它交给牛屠夫处理掉!”胡大爷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心里清楚,杜欣华出了事,杜欣有一家可能会有想法。
他真的舍不得这头陪伴自己多年的老伙计,所以他必须为老牛说说好话,求求情。
杜欣有一边扶着犁把,一边回应道:“胡大爷您放心!杜欣华的事情我们家都清楚,跟老牛无关。
癞蛤蟆被打还有一股气呢,更何况是这么大的老水牛了。
杜欣华被牛顶,纯粹是他自己活该!我相信我伯和我娘都是明事理的人,绝对不会怪罪老牛的!”
“欣有啊,你能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们四家还担心你们家会揪住这件事,不放过老牛呢!看来是我们多虑了!”胡大爷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满意地离开了。
田野里,只剩下杜欣有和老牛劳作的身影,还有那被犁铧翻开的泥土散发出来的清新气息 。
次日一早,晨曦透过病房那略显陈旧的窗帘缝隙,洒下几缕微光。
杜欣华在半梦半醒间,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裆部。
刹那间,他那仅存的独眼猛地瞪大,眼神中满是惊恐与不可置信。
“我的蛋呢?我的蛋哪去啦?我的双腿怎么失去了知觉?”杜欣华的声音瞬间冲破了病房原本的宁静,绝望如汹涌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挣扎着,双手疯狂地在被单下摸索,仿佛这样就能找回失去的东西。
趴在病床另一头睡着的章玉珠,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叫瞬间惊醒。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还残留着未散尽的睡意与茫然。
可当她看清杜欣华那疯狂的模样,恐惧瞬间爬上心头,她的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实在不敢靠近杜欣华分毫。
慌乱之中,她只能拼尽全力大喊:“医生!护士!快来人啊!”
很快,主刀医生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病房,身后跟着几名护士。
医生站在病床前,神色平静,目光却透着几分冷峻,静静地看着杜欣华。
“你昨天被抬过来的时候,伤势极其严重。
你的两个睾丸破损得惨不忍睹,已经完全没有恢复的可能。
为了保住你的性命,在征得你的家人同意后,我给你做了睾丸摘除手术,这才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医生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在病房里回荡。“还有,你的双腿之所以失去知觉,是因为你的腰椎也受到了重创,很可能压迫到了神经,导致你下半身瘫痪。恐怕以后,你都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要给我做这样的手术?我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杜欣华听到医生的话,情绪瞬间失控,他的双眼布满血丝,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
双手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喉咙里发出阵阵嘶吼,那声音中满是愤怒、绝望与不甘。
一名年轻的护士实在忍不住,上前一步,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与愤怒:
“你在这大呼小叫干什么?若不是刘医生及时给你做睾丸摘除手术,你现在恐怕都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你不懂感恩也就算了,还要杀了我们!真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