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祁见少女的模样有几分眼熟,视线移至掌心那颗鲜红饱满的草莓,恍然记起。
自己参加第一场真人狼人杀游戏的时候,赛前跟自己搭话的少女,正是眼前这位。
后来他们匹配到同局,她被分发到一张猎人牌,当时好像坐在5号位。
尽管距离当日尚不久远。
然而,两天一次的匹配,两天一次新面孔的错落,致使他对每个人的面容记忆逐渐淡去。
印象更为深刻的通常是他们彼时所处的位置,手持的底牌。
“多谢,”林祁面色平淡,将手中的草莓微微托起,疏离浅笑。
安瑜怔愣一瞬,随即恢复笑颜,下意识脱口而出,“要做糯米藕庆祝吗?”
“我不会做糯米藕。”
林祁静静凝视她的眉眼,眸光骤然变冷。
日记本上清楚记录着,某个年夜前,下午,她陪着他一起做冰糖糯米藕。
他为了适应“她”的口味,学做这道菜。
简陋的菜品,断电点蜡烛的年夜,一盘甜藕便仓促过了这个年。
“我以前遇到开心的事,家里总有人做这个,以为大家都是这样呢,”安瑜不在意说着,捏起一颗草莓塞入口中,扭头不再看他。
许多内情她不清楚,近两年的记忆几乎都属于身在虚界那位。
“她”说过,不可以和任何人提及过去,更不可以提及“她”的存在。
为什么呢?
安瑜不明白,总归“她”当时的模样格外认真。
“她”说,她活着,就必须遵守这一条。
“我要回去了,”林祁垂眸掩过失望,抬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
“好吧,”安瑜心中不舍,明面上依旧保持轻松。
两人如同萍水相逢般随口闲谈几句,又如萍水相逢般淡漠道别,各自散去。
昔日挚爱,如今形同陌路,兴许忘记是一种解脱。
安瑜回到金字塔八楼,仰倒在大床上,怔怔望着天花板发呆。
口袋里的草莓顺着床沿滚落,她却丝毫未觉。
林祁夜里又做了那个梦。
大雨瓢泼,男人带着救援设备回到山腰。
入目洪流一片,他穿梭于相对安全的区域搜寻幸存者,为几名惊惶的男女指明一条下山的路。
听到小女孩的哭泣声,男人费力移动倒塌的树干,耳边传来轰隆巨响,他抬眼,看见滚落的巨石正以极快的速度朝自己碾来。
画面定格在这一瞬,林祁惊讶望着男人的面容。
他看见的……
竟是自己。
一股莫名的惊慌顿时盈满胸腔,林祁此刻仿若变成了梦中人。
凌空视角转为第一视角。
绝望,潮冷。
随着巨石近在咫尺,林祁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他骤然惊醒,半坐在床上急促喘息。
时间来到第二天清晨7点,林祁冲了个澡,便换上日常装束,缓步往楼下走。
周柯礼正好瞧见他,朗声打着招呼,“早啊。”
青淮坐在餐桌旁,不冷不热噎道,“你家的床太硬了,给小爷睡得差点儿腰间盘突出。”
那天林祁从商场离开后,便被青淮这小子追上,缠了一路,非要赔他水果钱。
周柯礼被叨叨烦了,回头呛声两句,两人几句话不对付,顿时吵作一通。
最后还是林祁打圆场,两人情绪稍作平复。
眼看到了家门口,青淮鼻头处的纸巾早已不知所踪,血迹糊的满下巴都是,便邀他进来清理一下。
期间闲聊几句,扯到了杀人游戏上。
周柯礼顿时来了兴致,拉着对方详谈,越聊越发现,对方的游戏理解比许多老玩家还要透彻。
当即掏出手机,互加好友,相约线下组局。
参加官方匹配前,还让青淮等着自己,对局结束后继续探讨。
恰巧昨晚那局对决冗长繁复,青淮等着等着便在沙发上睡着了。
林祁回来后看见他,随手指了一间客房,让他去房间里休息。
周柯礼回来的时候以为对方已经走了,便上楼洗漱休息,今早看见青淮从一楼房间里出来,拉着对方又是热火朝天聊了半个小时。
“一楼的房间还没来得及收拾,被褥都是原先配套的,床垫好像归置在楼下,我一会儿下楼找找,”张小青从厨房端出一盘煎饺,适时搭话。
来者是客,她只当青淮是林祁新交的朋友。
“意思是,那个房间的床没有床垫?”青淮指了指自己昨晚睡觉的房间。
“对啊,”张小青尴尬笑笑,“搬过来以后没人住,就没特意收拾。”
“你让小爷睡没有床垫的房间?”青淮噌的站起,不可置信看向林祁。
林祁微微蹙眉,他也不知道一楼房间没床垫的事儿,顺嘴说道,“看你睡一晚上床板也挺精神。”
“你大爷的!”青淮瞬间炸毛,他就说,都住这么好的别墅了,床品怎么可能那么简陋。
合着,玩儿呢?
周柯礼赶忙拉了拉他的袖子,“先坐下吃饭,这都小事儿,看阿祁的反应,估计人家也不知道那房间没床垫。”
林祁抬眸看了他一眼,这抿相都抿到生活中了。
单是一个细微表情,就可以洞穿他的心思。
“吃饭吧,等会还有事。”
林祁顺势落座,给林舒云盛了一碗粥。
“什么事?”青淮没察觉周柯礼微微凝滞的表情,自顾自问道。
“你很好奇?”林祁挑眉。
“问问嘛,又少不了块儿肉,要是遇到道上的事,小爷一句话就能替你摆平,”青淮提筷夹了只烧麦。
味道还行,是人吃的东西。
“嘘,你别问,”周柯礼暗中递去一个眼神。
“你干嘛,问问怎么了,小爷我人脉广着呢,不是跟你吹,黑白两道……”青淮得意炫耀。
“不是道上的事儿……”周柯礼小声嚅喏。
“那是啥?”青淮越发好奇,凑近小声问道。
林祁瞧着两人互动,心中好笑,捏着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白粥。
片刻后,青淮不在意摆摆手,扬唇嗤笑,“不就是抿牌嘛,搞这么神秘。”
“小爷我可太有经验了,我陪他练。”
“当真?”周柯礼胡乱咽下口中食物,眸光骤亮。
“切,信誉是小爷行走江湖的本钱,能骗你不成,”青淮对他的反应很不理解。
不过就是小小抿牌。
他在酒馆混迹多年,各类赌徒摸牌时的表情反馈,手中握有几张星星,几张月亮,在他眼中与透明无异。
观察的多了,自然就能分辨拿到不同牌组,人们的脸色和眼神有何差别。
想必狼人杀抿牌,也是一个不断观察的过程。
扮演观察者和被观察者都小菜一碟。
根本难不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