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没法把任何一具遗体带回去,能做的只有就地给他们整理遗容。
康伯是竭力反对他们再多留哪怕一分一秒的,但是看见面如死灰的梨欣和梨定龙,禁不住心软的他还是同意了这个举动。
阿洒在庙里用了一颗辟邪球,方便梨家的两个遗孤安置好父母的遗体。梨欣将爸妈的身体摆平,但仅仅是这一个动作便已耗光了她全部气力,只能盖层白布就草草了事。
梨定龙的忍耐力似乎强一点,还能给梨福远和婉茵整理好衣服、遮一遮伤口;但最后,也只能盖一层白布就走人。
随后众人回到敬宅,为了方便照顾,康伯把梨雨也背了过去,还把她放在了敬缘的床上。
尽管意识昏沉,两个发烧的病童似乎也能感知到彼此的存在和热量,慢慢地依偎在了一起。
看着她俩,康伯不禁慨叹:“哎……鬼门到底是怎么莫名其妙开的?而且还闹出了五条人命,真是可怜了这些娃……”
“不如想想怎么保住剩下的。”一旁的苏三爷缓缓道,“那四个大人为什么去鬼门我们唔知,但不要再让其他人去。”
“肯定不能……”康伯应着,忽然想起之前的事,“对了,三爷,你不是说对那四个人有些想法么?有没有头绪?”
苏三爷看看西厢房的门,压低声音问:“其他小朋友呢?”
康伯明白他的意思,便往门外看了看,道:“不在附近。”
苏三爷便让他把门关紧,跟他说:“我在镇上搭他们入村时听到,那些人做生意欠了债,他们这次返来找梨志云不单单是贺寿,更为了借钱。”
“我也听说过,他们上个月就写信跟梨志云谈了。”康伯倒不惊讶,“但之前阿缘让大家筹了钱修路,他能剩多少?”
“你猜他们会觉得,”苏三爷一转话锋,“阿缘将我们村的公款收在了哪里?”
康伯想了想,隐隐觉得不对:“要么是阿缘家,要么是……镇鬼庙?”
“不错。”苏三爷点头,“他们很急着用钱,比起来阿缘屋问她暂借,不如去鬼庙碰碰运气。他们十几年冇返过几次,亦不会在乎直接拿走那笔钱的话、我们村会怎样。”
这下康伯明白,为什么三爷要他确认小孩们不在外面了。他谨慎地看了眼抱着敬缘昏睡的梨雨,她应该听不见。
“你怀疑,他们是想去镇鬼庙……偷钱?”康伯像是要请求确认,“然后才撞邪暴毙的?”
他不想直接将四名死者定义成那样的人,但他又没法否定。
“所以,我问了阿缘。”苏三爷间接回答,“阿欢过身的事同为什么她弄湿了件衫的事。
“因为她不可能无端端瞒着阿欢的事一直不讲,所以多半有隐情。但就算是那样,按她的习惯,之后一定会上庙里向祖先请罪。”
“昨天直到夜晚,她才有空当上去;而梨家那四个人亦是唯有等吃完饭、同梨志云谈不成了才会试着上庙里。”
康伯恍然大悟:“所以你找阿缘谈,就是为了问她这个?”
苏三爷习惯性拿出烟杆,欲点未点:“如果两边真的撞在一齐,我们反而要庆幸死的不是缘妹,不然那才叫真的大祸。”
“话不能……不能完全这么说。”康伯还是不敢相信,“但他们要是这样做了,那可真……”
苏三爷看了看抱着梨雨昏睡的敬缘,终究忍住了烟瘾。
康伯定了定心神,又问:“阿缘她怎么说,真的是那样吗?她半夜去了庙里祭祖,然后撞上了梨家的四个人?”
“她承认她半夜去了庙里,但她讲未见到那四个人。”苏三爷顿了两秒,又补充,“我现在亦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我要同你讲明,无论如何,事情原委都唔会有多好。”
“阿缘肯定受了难。”康伯轻叹,“但至少她现在没有危险,我们的状态也还算稳定。”
“能稳定多久我不知道。”苏三爷如实说,“方才你去抱梨雨时,阿缘急着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冇讲。她状态本身就差,现在一时半刻好不了,我们怕是也免不了受影响。”
康伯倒乐观一点:“鬼门我已经关好了,辟邪球也分发了下去;只要不再出事,里面的东西就影响不了我们,阿缘也会慢慢冷静下来。之后的事情,等雨停了再看吧。”
“三爷……康伯……”忽然,不远处的床上传来了敬缘的呢喃,“你们……还在旁边吗?”
康伯一愣,连忙迎过去:“在的,我们说话还是太大声了?不好意思。”
敬缘的烧已经退了一半,面色也好了一些,可蔚蓝的双眼依然不如往日有神采:“我听到了……鬼门那句……”
“刚醒?”苏三爷问,“再睡阵罢,你什么都不用念想。”
“刚才……又出事了?”很明显敬缘还在想这想那,“只把鬼门关上……没有用噢。我需要去干预,为了大家都过得好,需要去……”
“这孩子真的是……”康伯无可奈何地笑笑,又安慰,“应对鬼门里的东西咱们都有经验,而且我做好防范措施了。以前都是你替村里忙活,这回你就乖乖休息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好好地陪着雨妹睡觉……什么都不想。”
敬缘摸了摸怀中的梨雨,她身子烫得吓人,简直让敬缘觉得抱了个火球,
“但是,隐患没有全部排除掉噢。雨妹的状况不好,梨家剩下的人状况肯定也不好。”
“经历了这种事情,他们一时半会儿肯定接受不了。”康伯评价,“但是我们会照顾他们的,也会照顾你俩。”
“那么……劳烦您先出去照顾他们吧。”敬缘忽然请求,“欣姐和龙哥……现在比我更需要你,就算只是陪他们也行。”
出去也无妨,比起一个劲安慰她,不如让敬缘安安静静休息。康伯这么想着,便叫上三爷往西厢房外面走。
而他一推开门,便看到阿风阿洒慌忙将耳朵从窗户上移开,还笨拙地装作若无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