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秦宜真不适合奔波劳累,程堰便将秦宜真见方始心的地方直接安排在平西侯一个空置的院子。
人是夜间来的,秦宜真被程堰喊醒之后,洗了一把脸,换了一身外衫,便去了。
双方是隔着屏风相见的,秦宜真坐在里面,方始心是坐在外面,坐在外面的时候,也只能看到对方的脸。
在等候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似是不安地动了动,秦宜真伸手摸了摸,又归于平静安稳。
程堰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是不舒服吗?”
大概是身体好了许多,今年入夏她也没那么怕热,但怀着孩子也不轻松。
秦宜真摇摇头:“孩子动了一下。”
程堰伸手要摸,秦宜真连连拒绝:“你别动他了,再动他又以为你要陪他玩儿。”
程堰只好作罢,然后在一旁屏风外面看不见的角落里等候。
大约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方始心便到了。
她身着一身丁香色的衣裙,人瘦了许多,衣裳穿在身上,仿佛是雨中摇曳的丁香花。
她见到秦宜真便坐在隔着屏风的另一边,自己被按着坐在一张椅子上,她张了张嘴,竟然笑了出来:“这样好像是在坐牢,有人来探监一样。”
秦宜真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方始心手指握成拳,咬了咬唇,一脸的不甘心怨恨:“我就不明白了,我是哪里比你差了?我付出了那么多,我懂得那么多,为什么他就只喜欢你呢?!”
方始心实在是想不通,她这样奇特的女子,为什么程堰眼里只有秦宜真呢?
“你今日要见我,便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是。”
秦宜真点点头,然后同她道:“我知道你懂得很多,甚至知道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东西,你很优秀,你很出彩。”
就算这些东西在方始心原来的世界是人人都知道的,可在这个世界上,也是独一无二的。
再或者是,方始心确实懂得多,至少不少东西陈颂一就不会。
所以秦宜真承认方始心优秀,只是也如同程堰评价的那样,她又愚蠢自私,贪婪无耻。
若是她将这些本事用到正道上,东秦少不得奉她为国之栋梁,但凡她想要的,东秦能做到的,都会让她如愿。
眼下程太后与程堰为什么要她的命,最根本的原因是她搞出来的东西杀伤力太大了,而且对东秦并没有什么忠心,她的存在对东秦而言太过危险。
如此,也只好请她去死一死了。
“只是你要清楚,人并非是优秀出彩便能让人喜欢的,她的性情如何,她与人相处给人的感觉如何,都是很重要的事情。”
“再则,最重要的,还是感情。”
秦宜真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这才继续道:“我与他幼年相识,一同走过了很多欢喜或是难过的日子,他如此坚定不移,一心只在乎我,对我也并非只有男女之情。”
“他将我当作妻子,也将我当作至亲,是他生命之中不可缺。”
男子只要手握权势,外面便有乱花渐欲迷人眼,很难做到真的坚定不移,程堰权势滔天,却能对她好一辈子,与她相守到老,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他将她当作不可失去的亲人。
“还有,我很久之前就想说你了,妄图去拆散别人的姻缘,自己取而代之,这等行为委实很下作,若是有下一世,希望你能好好做人。”
“我下作?”方始心脸皮微抽,眼中恶狠,“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你凭什么?!
凭什么你永远高高在上一尘不染,凭什么你什么都不用做,世间上最好的东西旁人都送到你手上?”
“我为自己争取,我想得到世间上最好的东西,能有什么错?有什么下作?”
“你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若是换做你是我,你难不成就甘心了?”
“有什么不甘心的?”秦宜真想笑,“若是我的东西,我该是寸步不让,可若不是我的东西,甚至已经有了拥有它的主人,那有什么值得我不甘心?”
“方始心,你太过自大了,这个世界上,并非是什么东西都属于你的。”
方始心脸色难看。
秦宜真又问她:“你还有什么要问吗?”
若是有要问的,那就一并问了吧,下一次她就没这个机会了。
方始心张了张嘴,想了想,她问秦宜真:“你喜欢程堰吗?爱他吗?”
秦宜真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顿了顿,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你不爱是吧?”方始心冷笑,“说起来真可笑,他对你如此深情深爱,你却不在乎他,总想将他推给别人,你这样对他,他这心里,肯定是不好受吧,哈哈哈......”
秦宜真垂了垂眼睑,伸手摸摸已经不小的肚子,孩子伸出了不知是小手还是小脚,轻轻触碰她的手心。
“你说错了,我很在乎他。”秦宜真语气轻轻,
“我先前一直将他当作亲人,甚至是长辈,心里迈不过这个坎,但因为太在意他了,所以才会将他推给别人。”
“我希望若是我们就那样分不开,他也有关心他喜欢他的人在身边,与他相伴一生。”
“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如今我明白了他的情义,也明白了自己对他的心。”
“我们两心相悦,长相厮守,他现在或是将来,那都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了。”
“我们将会白首偕老,儿孙满堂,一生恩爱尤觉不足,百年之后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再相聚再相守。”
方始心气得脸皮扭曲,然后一口老血都吐出来了。
血溅在屏风之上,一点点晕染开,像是雪地里梅花一点点盛开。
秦宜真脸色微变,惊得连忙起身往后退去。
程堰见此,连忙上前去扶住她:“没吓着吧?”
秦宜真摇摇头。
方始心抬头见到这两人,眼见她都吐血了,程堰却也只关心秦宜真有没有吓到,当下差点又是一口老血吐出来了。
“该死,你们该死!你们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