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翠珍瞥了她一眼:“娘,我听说东村张家那男人差点被谢茯砍断胳膊,要不是里正拦着,胳膊早就没了。”
钱来弟跨出门槛,心里一阵害怕:“好好的说这干啥,钱花出去了,多砍几车柴火,要不然等我儿子回来有你好受的。”
“没什么,我不会驾驴车,谢茯帮忙把柴火拉回来,正在西边树林等着,我怕她等久了不高兴,一会找上门。”
见她沉着脸卸柴火,在这一瞬间,心里忽然明亮了起来。
谢茯家里拉了三车,郑桂花和高翠珍各拉了两车。
傍晚。
裴青生挑选了一些好的木棍靠在书房和东屋门后,空了搭木架。
拍着手从房里出去,转头看向东屋:“娘子?”
奇怪,刚才还在院子里呢。
“娘子?”
见没有回应,又大喊了一声。
“娘子!”
谢茯此刻正在蹲茅坑,听到院子中的呼喊,应了一声:“哎!”
裴青生听声音是从西屋后角传来的,才反应过来她应该在茅房。
将晒得豇豆收起来,洗手做饭。
……
高翠珍在灶房做饭,大女儿烧火,小女儿帮忙洗菜。
儿子不晓得去哪疯了一天,这会气喘吁吁的跑回来,玩的满头大汗。
钱来弟心疼的用衣袖擦拭他额头的汗珠:“乖孙,去哪玩了,瞧你累的,快去坐板凳上歇歇。”
李永富用手指着最小的妹妹:“端个板凳出来,饭啥时候做好,我都快饿死了。”
他被家里人惯的没大没小,对亲娘没有一点尊重,好似是他们家仆人一样。
“等一会。”高翠珍回的话语没有任何情绪。
第一个孩子,还是儿子,刚生下来时她疼得不得了。
怀上老二之后,婆婆以为她肚子里怀得还是个男娃,就把李永富带在身边,每晚跟着她睡。
渐渐的,儿子懂事会说话了,越来越不讨她喜欢,有时候甚至厌恶。
尤其是李旺家打她时,李永富在一旁冷眼看着。
这个儿子和他爹一模一样,相貌,脾性。
钱来弟哄着:“乖孙,快去坐板凳上歇歇,做好饭奶奶喂你。”
李永富像大爷似的坐在板凳上,和她说着今天都去哪玩了,明天还要去哪里。
“奶奶,我想吃肉,咱家多长日子没吃肉了,你想把你唯一的孙子给饿死吗!”
“大宝家昨天刚吃过肉,他一个人能吃好几块,我也想吃肉,要是你不买肉给我吃,回来我让爷爷打你。”
他仰着头,眼神凶狠地盯着钱来弟。
“乖孙,奶奶身上没钱,络子没去镇上交货,家里一文钱没有。”
李永富腾得一下站起身:“你骗人!爷爷走的时候明明给你钱了,我看到了,你就是不想买肉给我吃,我要告诉爷爷,让爷爷打死你!”
说罢躺在地上,边打滚边说。
“我要吃肉我要吃肉,你不给我买肉吃我就不起来,饿死我自己,我看你怎么跟爷爷和爹交代,你们在家虐待我,我要告诉爷爷……”
钱来弟又害怕又心疼,急着劝说:“乖孙,你爷爷只给家里留了十文,那是给咱们买杂面的,买了肉咱家没面吃,得饿着肚子。”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吃肉!我就要吃肉!”
李永富躺在地上打着滚,蹬着双腿,弄得院子里泥尘四起。
高翠珍扫了一眼,将门合上一扇,阻挡飘进屋的灰尘。
两个小姑娘似乎习惯了这种场面,专心做着手中的活。
钱来弟在院子中又劝又哄了许久,最后答应买肉,李永富才高兴的起身。
回屋从藏钱的地方掏出六文钱。
李田当家,钱从来不放在她的手里。
插完秧,只留下十文钱,买了四文钱杂面吃到现在,如今面也快见底了。
还好她们在家打络子绣荷包,不然十文钱哪里够用。
钱来弟来到灶房:“翠珍,我听说谢茯家的二麻要收了。”
高翠珍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没听说。”
“你没听说不晓得去问问。”嫌弃地盯着站在灶台边烙饼的人,“长嘴干啥用的,光会吃是吧。”
“咱家娶了你真是倒霉,生了两个没用的丫头,口粮都被你们仨给吃了,瞧瞧瞧瞧。”她拨弄了一下面盆,“面才买多久,这会就见底了,你们都是猪吗,一天天的净知道吃。”
望着两个丫头:“你们俩明天出去找野菜,不然以后别想吃饭,家里都被你们吃穷了,光吃不干活,养头猪都比养你们有用。”
两个小姑娘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高翠珍握紧了手中的铲子,目光死死盯着锅里的烙饼。
随后又听她说道:“明天去问问,掰麻你也去,多赚点钱,不然家里哪有面吃,还有你儿子要吃肉了,不能给孩子饿着。”
“娘,旺家不让我和谢茯说话,要是我知道我去给他们家干活,回来一定会打死我。您忘了,公公也说过,不许我们和她说话。”
钱来弟皱起眉,鼻孔哼了一声:“不让你和她说话,你怎么还和她一块去后山砍柴。”
插秧时她和谢茯说话,当晚回来被他儿子打个半死。
不长记性,今天又和她一块去后山砍柴,欠打。
“不去赚钱你想把孙子饿死,明天你去问问,不赚钱回来有你好看的。”
反正被打得又不是她。
谢茯送走王红月,回屋吃饭。
裴青生在桌边等她,好奇地问:“王婶说啥了?”
“小云被大彪叔卖给地主家当丫头了,五两银子,我估计大彪叔又赌钱了,实在没钱还,想起了卖闺女。”
“五年前大彪叔赌钱,又碰巧小儿子发热,一直不退,便给他抓住机会,卖了家里一块田地。”
“剩下的钱全部拿去镇上赌了,他爹知道后,去镇上把人抓回来狠狠打了一顿,估计是气狠了,一口气没上来去了。”
谢茯不禁感叹。
“惯子如杀子,大彪叔手里有点钱就想去赌,一年到头在镇上做工赚到的钱家里看不到,有事还会回来找她要钱。”
“要不是林婶刺绣精湛,能拿到好活,他们那个家迟早得散,可怜了四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