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孟玉珠抬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顶。
“我没胡说,我想爹了。”
“你是想你爹,还是想你爹带回来的肉?”
季小南笑嘻嘻地回:“都想。”
到了农忙,她爹会称几两肥猪肉回来,炼成油渣。
姐弟几个特别期待农忙和过年,只有这时候,他们才能吃上一点沾荤腥的食物。
“娘,我听村里婶子们唠嗑,小茯姐家常常吃肉,他们家院子中经常飘出肉香味。”
孟玉珠扫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她们说得是真的?就算是真的,跟咱们有啥关,人家能吃肉,是凭自己本事赚的,不许学那些人去论嚼舌根,听到没有。”
“喔,听到了。”
她只是从婶子们身旁路过,听了几耳朵。
远处传来哈哈大笑声。
季小南看了一眼,心中想着,他们家什么时候才能隔三差五的吃上肉。
谢茯将麻杆放在一堆,揉了揉笑疼的肚子。
刚才裴青生被麻杆绊了一跤,差点摔倒在地,一只脚不停的往前蹦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裴青生转过头,见她笑得满脸通红:“哼。”
转回头,气呼呼地捡着地上的麻杆。
“青生。”
他不作声。
“青生,咋不理我了。”
谢茯走到他身旁,用手中的麻杆戳着他的腰。
“谁让你刚才取笑我的。”
“好好好,我错了,不该取笑你。”
裴青生不搭理她,向前走了两步。
谢茯拿着麻杆追过去,嬉笑道:“我保证,下次绝对不取笑你了,要不我也摔一跤,让你取笑我。”
“不许胡闹,磕伤了毁容,有你哭的时候。”
“不怕,反正你会要我。”
裴青生把怀中的一堆柴火塞给她:“不许胡说,走路看着点,累了去阴凉处歇歇。”
“不累,就是热。”
抬头望着天空的太阳,阳光刺眼。
真怀念有电风扇和空调的日子。
捡完麻杆,孟玉珠娘俩顶着大太阳,在稻田里薅草。
“玉珠嫂子,小南,你们还不回家,太热了,过了晌午再来。”
“小茯姐。”季小南喊了一声。
“哎。”谢茯笑着问,“你弟弟妹妹呢。”
孟玉珠接过话:“他们两个去捡柴火,挖野菜了。把这一小块忙完,我们也回家歇歇,你先回吧。”
“那嫂子忙着,我先回去了。”
家里只有一个大人,重活累活一个人忙,一天下来,胳膊都抬不起来。
家里还是多几个大人好。
走到小河边,谢茯站在木板桥上,望着底下的流水,忍着想下水的冲动。
天气热,看到水想下去凉快凉快。
要是让裴青生看到了,一定会生气。
哼着小调,蹲在河边洗手。
裴青生驾着驴车先一步回家,正在门前卸麻杆。
“这是谢织娘家不?”
门口站着两位妇人,臂弯挎着竹篮,其中一位穿着深蓝色麻布的妇人开口问。
“是,婶子们是来买布料的吗?我娘子在田里,快回来了。”
妇人笑着点头,指了一下东边走过来的年轻妇人:“那是谢知娘?”
裴青生走到门前向东看去:“对,正是我娘子,婶子们稍等,进屋坐。”
穿着灰色麻布的妇人回:“不坐了,我们买了布就回家,家里还有好多杂活没干呢。”
谢茯见家门口站着两个妇人,晓得她们是来买布料的,快步跑了起来。
不等她开口,身穿深蓝色麻衣妇人说道:“谢织娘,我家儿子娶亲,来扯一身喜庆的料子,给姑娘家送去,你家还有啥颜色,我想给我小儿子再做一身新衣裳。”
“别的颜色婶子下回来成不,今天刚去镇上买了麻线回来,还没织,要过段日子。”
“那也成,也不急在这两个月。”
谢茯问一旁的妇人:“这位婶子呢,家中也有喜事。”
“可不。”妇人笑弯了眉眼,“我家二女儿出嫁,找了个好人家,扯两身喜庆的料子,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
“那恭喜婶子们,来年都抱上孙子和外孙。”
两位妇人笑着跟进屋。
“她家二女儿可真是找到了一个好人家,给了八两八聘礼,还送了很多东西,羡慕不来。”
谢茯拿出竹尺:“那真的不少,我们村也就里正和太爷家给的几八两八聘礼,旁人家都低于六两六。”
“我们村也是,只有里正家有钱,不过我瞧着你们家也不穷,青砖大瓦房,哪是一般人能住得起的。”
“不满婶子,以前公公在世,家里是过了一顿好日子,后来落魄了,如今家里只剩这几间瓦房,外头还欠着几十两呢。”
灰衣妇人用胳膊撞了一下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哪壶不开提哪壶,都知道的事,当着人家的面提,还以为是故意看笑话的。
笑着转移话题:“谢织娘,给我多扯些料子,我想给姑娘做两双鞋,等过段日子,还来你们家买布料,给家里孩子做新衣裳。”
深蓝衣妇人暗自翻了个白眼,心里嘀咕:不就得了八两八聘礼吗,得瑟什么,嫁过去要是生不出儿子,一样没好日子过。
两人不在同一个村,相邻。
两家儿子和闺女一同找媒婆相看。
得知她闺女找了个有钱人家,给了八两八聘礼,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儿子娶媳妇,姑娘家要了六两六,没给,托媒婆说话,最后给了三两八聘礼。
两家无仇无怨,往日碰见也都笑呵呵的。
可人心就是这样,有些人总会见不得别人家好。
谢茯送她们出门。
两人是北面村子的,从后面树林找过来。
裴青生还了驴车,见两人从家旁西边小路向北去:“娘子,坐下歇会,我去把鱼头洗了。”
将手中的铜板递给他:“摘几根辣子,剁碎,葱姜蒜都要,弄好了叫我,我去织会布。”
“那晚上吃面还是稀饭?”他问。
“糙米饭。”辣鱼头配米饭,家里没有白米。
“对了青生,稻子收成,交了粮,剩下的卖了,还是留着家里吃?”
裴青生将铜板放在抽屉里,卷着袖子进灶房:“你想留便留,我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