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把系在腰上的香囊取下来给殷随看。
“是茉莉香囊,簪英说是竹生做的,他的手可真巧,我听说,他还会调胭脂。”
青伶把茉莉花都摘下来阴干,用各色锦缎做成香囊,绣上各种花草,系上串珠丝带,叫香袖拿回去给殷随和月隐用
“你喜欢这个香囊?”殷随把那香囊拿到鼻前嗅了嗅。
“不喜欢也不戴了,有功夫我还想让他教教我。”
月隐从殷随手里把香囊拿回去,回到房中坐下,看宝贝似的,把个香囊看来看去。
殷随见她这么喜爱青伶做的香囊,心里滋生了一点醋意。却不知她是在琢磨上面的针脚花样。
“这些事让簪英找霜月学就是,霜月也会做这些小玩意。”
月隐说:“别人做的怎比得上我亲手做的。”
贺月隐自幼体弱,因为做针线费神,贺夫人只让她做着玩玩,没让贺月隐下过功夫,因此贺月隐的针线连自己也觉得拿不出手。
嫁给殷随后,贺月隐有空就和簪英学学针线,学不了一会眼酸颈痛,也就撂一边了。
她见青伶的香囊做得小巧雅致,清香扑鼻,十分喜欢,便下决心要好好学学针线。
一到傍晚,香袖就去流芳园找青伶,青伶坐在池边的假山石上绣香囊。
香袖悄悄走过去,见他埋着头,飞针走线,不时有模有样地拿针在头皮上磨两下,不禁大笑起来。
青伶停下来,往下一看,问她:“香袖?你笑什么呢?”
香袖笑着说:“我笑你个大男人做起针线活来比女人还像样,你教教我怎么样?”
青伶又埋头绣起来,笑道:“嫣儿姐绣花的时候我在边上看着,学来玩的,你叫嫣儿姐教你。”
香袖说:“你做得好,你来教嘛。”
青伶说:“流芳园的茉莉花都被我做成了香囊,现在花期已过,再要茉莉花瓣得等来年了。”
香袖用帕子掸了掸石头,坐了下来。
“我不是来问你要茉莉花瓣的。”
“夫人还要什么花瓣?”
香袖说:“夫人没说要什么花瓣,我就不能到这来吗?”
青伶把线咬断,一朵娇艳的桃花就绣好了。他将香囊举起,欣赏着自己的手艺。
“前院到流芳园得有四百余步,你又胖,走这么多路不累吗?”
香袖把脸一沉,好像十五的月亮蒙上了乌云。
她用阔圆的手臂一把将青伶从假山石上拽下来:“你说我胖?连你也敢说我胖?”
香袖大了,也知道爱美了,丫鬟小厮谁笑她胖必被她收拾一顿。
泉生因叫她胖丫头被她顶过一回肚子,再也不惹她了。
青伶连忙赔罪:“香袖,我是无心之口,你别生气,我给你赔不是。”
“这还差不多。”香袖松了手,夺走青伶手上的桃花香囊,说道:“这个香囊就当是给我赔礼了。”
青伶嘟囔了句:“那就给你吧,反正也是绣来玩的。”
一句话又惹香袖不高兴了:“你这是什么意思,绣来玩的才肯给我?我不要了。”说罢把香囊扔还给青伶就走了。
青伶见香袖这人有点难缠,从此就躲着她,老远路看见香袖宁愿绕路也不想跟她打照面。
香袖回去后,又后悔没要那桃花香囊,几次看见青伶想和他打招呼,谁知青伶老躲着她。
那桃花香囊青伶戴在自己身上,有天不知落哪去了,就到路上找。找到竹林边,看见月隐和簪英在竹林里,手里正拿着他的桃花香囊。
簪英问青伶:“这桃花香囊也是你做的?”
“是,没事做来玩的。”青伶微微笑道。
簪英说:“这式样真好看,借来学个样子可行?”
青伶说:“簪英姐要用,那就拿去吧,要用干桃花瓣,我这里也有。”
月隐也喜欢这个桃花香囊,想亲手做一个给殷随,回了前院就叫簪英准备针线,她先小憩一下,醒了就和簪英一起做。
香袖端茶进屋看见簪英手里拿着的桃花囊是青伶的,以为青伶把香囊送给簪英了,心里酸溜溜的。
簪英见香袖瞪着她手里的香囊,好像气鼓鼓的样子,看着让人不顺眼,也不问香袖怎么了,说针钝了,让她去厨房拿点蜂蜡来。
姜妈看到香袖拉着脸,问她:“那两个人又拿你斗法了?”
香袖说:“比那两个人拿我斗法还难受。”
顾大姐问:“那就是你又偷吃,被公子训了。”
“自从来了个夜叉星,我哪还敢偷吃?”香袖端着马凳坐下,顾大姐放下活,也坐下来。
“你们在这后面,不知道那夜叉星的厉害。那夜叉星可真是有两下子,霜月以前在我们面前张牙舞爪的,公子什么事都由着她,她跟个二房夫人似的,你看现在,她在前院成了看门的老妈子咯。”
香袖像是为霜月抱不平似的,尽情地数落着簪英的不是。
“那夜叉星先前仗着夫人的势拿我在下人面前立威,现在院子里的人都怕她,什么都是她说了算。我看呐……”香袖小声说:“她是想当二房夫人呢。”
姜妈说:“你又在这胡说。”
“怎么是我胡说?”
香袖不屑置辩。
“那就是个浪荡玩意。对咱们下人呢,就跟牛头马面似的,对竹生这些人呢,知道他是长公主跟前的人,就拉拢讨好。竹生还送了她桃花香囊,我送茶进去都亲眼看见了,她在那绣东西估计是回给竹生的,怕我看见了,就故意支开我,让我来厨房拿蜂蜡……”
“这些事可不好乱说。”顾大姐也打断香袖,“让夫人听到不得了,行了,你拿了蜂蜡赶紧回去,省得又驮骂。”
香袖回去了,小周站在樟树下问姜妈要吃的下酒,姜妈盛了一碟花生米给他,怪道:“进来也不吱声,拿了快走吧。”小周笑嘻嘻地吃着花生米走了。
顾大姐担忧地说:“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姜妈说:“我也没看着。”
月隐醒来后就和簪英做起针线,做会歇会,做得颈酸眼涩,一个下昼才做出个香囊来,虽没簪英做得漂亮,也欢喜地压在枕头下面,等着殷随回来给他看。
殷随赴琳亲王的约去林场打猎,和贺月隐说好了傍晚回来,贺月隐等了又等,盼了又盼,直到天黑透了殷随才回来。
琳亲王打完猎又摆了酒席,殷随因此喝了几盅酒。
四进搀着殷随扣门,小周喝了酒正呼呼大睡。一时没人开门四进就急了,在门外喊:“小周,你死了吗?”
殷随咣咣拍了两下门。
小周又醉又困,稀里糊涂地,也不管外面是谁就骂回去:“别吵,我和你娘睡觉呢。”
霜月听见敲门声,披上衣裳赶来把门开了。
殷随一进门就掴了小周两个嘴巴子,掴得小周清醒了,跪在地上掌自己的嘴。
簪英从屋里出来,问怎么回事。霜月搀着殷随进屋去了。
四进把前因后果一说,簪英说:“这样没规矩的奴才还留着干什么,赶紧撵了。”
贺月隐闻到殷随身上的酒味,忍着气,吩咐霜月喊香袖备洗澡水,随他躺在藤椅上,自己进了屋。
殷随洗完澡走进房里,贺月隐卸掉簪钗耳环,一头青丝如瀑布飞泻,垂在纤腰下,玉腕托着雪腮,坐在镜前。
殷随走上前,俯身斜偎在月隐肩上。月隐把他推开。
“我说过,你要是喝酒我就不理你了。”
说罢上床将帐钩放下,自顾睡了。
殷随钻进纱帐里,侧身躺在月隐边上,好声好气地说:“我跟你五哥哥是好友,就是不喝也不伤和气。可琳亲王是王爷,又是长辈,母亲都要与他客客气气的,王爷摆了酒席,我若是一杯不喝,岂不是太失礼了?”
贺月隐还是不理他,殷随累了一天也困倦了,没再解释什么就睡下了。
贺月隐几天没理殷随。
到东院问安时,毓容看出两人不对,问殷随怎么回事,可是惹月隐生气了。月隐借口说身子不大舒爽,并不曾生气。
毓容让青伶把自己的琴拿出来,问月隐会不会弹琴。
月隐很喜欢琴,但贺夫人觉得琴声扰乱人的心智,很容易引人陷入迷思,因此不让贺月隐弹琴。
“真是张好琴。”月隐温柔地抚摸着琴弦,问毓容:“这琴可是出自太音阁祝老琴师之手?”
毓容颇为欣喜地说:“看样子你很懂琴。”
月隐笑道:“不敢,只是我以前听先生说,太音阁祝老琴师有两张仿古名琴,一张名为绕梁,一张名为绿绮,绕梁琴藏在太音阁,绿绮琴在长公主府上,想必就是这张了?”
毓容说:“你很有眼力,只可惜这两把名琴早已失传,我们后人只能弹仿品。”
月隐勾了一下琴弦,琴音清透悠长。
“只要是好琴,传于后世一样会变成珍品,我许久没弹了,不知道还会不会。”
毓容说:“你先弹着试试,哪里错了我再教你。”
月隐弹了一段胡笳十八拍,毓容问:“因何弹这样忧伤的曲子?”
“小时候我听先生讲过蔡文姬的事迹,既佩服她的才华,又感叹她的遭遇,这样的女子古今少有,所以特别喜欢这首曲子。”月隐动容地说道。
毓容把琴谱拿出来,月隐照着谱子弹,毓容在边上听着有弹错的,不时指正。
殷随百无聊赖地出了东院,到梅园找小常说了会话,又溜达着往流芳园去。
墙角的桃树结着比枣大不了多少的小桃子,累累果实把树枝都压折了。
殷随走过去准备把压折的桃树枝托起架在墙上,忽听见墙外两个门仆在嘁嘁喳喳地说话,就放下来听他们说什么。
一个说:“小周被公子撵走了知道吗?”另一个说:“好好的,因为什么呀?公子从不撵人,我估摸着不是小事。”
“我听说夫人和……”
“快别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