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海面时,陈大柱正用椰子壳舀起露水。
昨夜藤蔓扎成的屋顶还挂着水珠,岳灵珊蜷缩在芭蕉叶堆里,睫毛上凝着细小的雾珠。
他望着她沾着沙粒的裙角,突然觉得这姑娘像只搁浅的蝶。
\"那声音总不会是闹鬼吧?\"岳灵珊揉着眼睛坐起来,手指缠着发尾打转。
她腰间缠着用海藻编织的绳结,是昨天学渔家姑娘的式样,此刻正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两人踩着潮湿的砂砾往树林走时,雾气正从树冠缝隙里渗下来。
陈大柱攥着削尖的竹片开路,藤萝上的露水打湿他后颈,倒让他想起快递站门口那株滴水观音。
岳灵珊突然扯他衣袖:\"看那串红果子!
像不像糖葫芦?\"
陈大柱蹲下来观察浆果的纹路。
叶片呈锯齿状,果皮表面有层蜡质反光,这特征和他看过的《野外生存手册》插图重合。
他摘下一颗在掌心碾碎,汁液染红指缝却无异味。\"你先别——\"话没说完,岳灵珊已经叼着果子眯起眼笑,唇色比胭脂还艳。
林间突然传来破空声。
陈大柱下意识将岳灵珊护在身后,竹片横在胸前。
枯枝断裂声由远及近,钻出浓雾的是个赤膊汉子,腰间渔网缠着贝壳,古铜色脊梁上趴着道蜈蚣似的旧疤。
\"外乡人滚远些!\"老张的鱼叉在卵石上划出火星,身后浅湾里银鳞翻涌如星河。
陈大柱盯着他脚边堆着的藤壶壳,突然发现那些贝壳都朝着西南方向开裂——正是暗流交汇处。
岳灵珊突然从两人中间探出头:\"大叔您这渔网编得真精巧,能教我用海草打结么?\"她指尖勾着半截断绳,歪头时发间落下一朵白绒花。
老张握鱼叉的手松了松,陈大柱分明看见他耳根泛红。
争执声惊飞了枝头的信天翁。
陈大柱望着盘旋的鸟影,突然想起快递站墙上那句\"合作共赢\"的标语。
老张正用鱼叉戳着沙地划界,海风送来他腰间咸鱼的味道。
陈大柱摸了摸怀里那截昨夜烧剩的燧石,突然笑了。
老张的鱼叉在沙地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界线,陈大柱却蹲下身捡起个藤壶壳。
贝壳边缘的裂纹在朝阳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让他想起快递站扫码枪扫过的条形码。\"老哥你看这纹路,\"他翻转贝壳对着光线,\"海流经过时贝壳开裂的方向,是不是暗合潮汐涨落的时辰?\"
岳灵珊噗嗤笑出声,顺手把编到一半的海草绳往老张腰间比划:\"大叔的渔网纹路和贝壳裂痕倒是般配,像不像武当派的阴阳鱼?\"她指尖翻飞间,竟用草绳在老张的破渔网上打了个活结。
日头攀上椰子树梢时,三人已在浅滩围出月牙形石阵。
陈大柱用燧石把竹片削成倒刺,老张看到他将鱼叉改造成可伸缩的捕鱼笼,古铜色的脸皮抽了抽。\"你这后生花样忒多,\"他啐了口咸腥的唾沫,却忍不住偷瞄陈大柱腰间缠着的藤壶指南针。
当第一条石斑鱼在竹笼里翻起银鳞,老张的鱼叉哐当掉进潮水里。
岳灵珊赤着脚在浪花里蹦跳,裙摆沾满细碎贝壳:\"大柱哥这法子,倒像我们华山的剑阵合围!\"她突然用草绳系住老张的鱼叉柄,\"大叔若把网眼斜着撒,岂不更合海流走向?\"
暮色染红海面时,石阵里挤满扑腾的鲷鱼。
老张蹲在篝火旁剖鱼,突然把最肥美的鱼腩串在棕榈枝上递给陈大柱。\"当年在胶州湾...\"他喉结滚动两下,刀尖挑开鱼鳃的动作忽然放轻,\"渔把头说外乡人都是祸害。\"
岳灵珊正用剑尖挑着鱼眼当弹珠玩,闻言忽然将烤鱼举到老张嘴边:\"您尝尝这个,大柱哥教我用海盐抹的!\"火光映得她鼻尖发亮,老张别过头去,却把腰间酒葫芦轻轻放在两人中间。
海浪突然炸开三丈高的水花。
陈大柱手里烤鱼啪嗒掉进火堆,只见漆黑鳞甲划破暮色,六尺长的海兽獠牙间还挂着半截鱼尾。
老张的鱼叉已先一步钉在怪物背鳍上,却像扎中铁板般迸出火星。
\"攻它双目!\"陈大柱抄起燃烧的棕榈枝掷向兽首。
岳灵珊的剑光比浪尖上的月光更冷,点在那双猩红眼珠上时,竟发出金石相击的脆响。
怪物嘶吼震落树梢椰果,钢鞭似的尾巴扫向老张后心。
陈大柱突然注意到怪物腹部鳞片泛着青白。
当岳灵珊的剑穗缠住兽尾刹那,他抓起鱼叉从礁石跃下,竹制倒刺顺着鳞片缝隙没入柔软腹腔。
腥臭的血雨浇灭了篝火,怪物退潮般缩回深海,只留下沙滩上蜿蜒的血迹像条赤练蛇。
老张抹了把脸上的血水,忽然扯下颈间鱼骨链抛给陈大柱。\"东南风起时...\"他粗糙的拇指摩挲着鱼叉缺口,\"这岛西崖底藏着暗涡。\"岳灵珊正用海草给陈大柱包扎虎口,闻言突然指向崖壁:\"你们看!
血潮退去的方向——\"
月光像把银梳子,梳开崖壁垂挂的藤蔓。
半人高的洞口隐约可见钟乳石的反光,咸腥海风钻进去却变成呜咽的哨声。
陈大柱捡起块带血的鳞片,发现上面粘着片腐朽的木屑,纹路竟与老张渔网上的绳结如出一辙。
岳灵珊的剑鞘轻轻碰响洞口的碎石,回声里似有千百个铃铛在深海摇晃。
老张突然按住陈大柱肩头:\"二十年前...\"他后颈的蜈蚣疤在月光下蠕动,\"胶东的船队说这是龙王吐珠的窟窿。\"
陈大柱摸出燧石擦出火花,火光照亮洞壁几道新鲜的抓痕。
他转头时,岳灵珊已经揪住他衣摆,眼睛却亮得吓人:\"你记不记得快递站监控死角那个老鼠洞?\"海风突然转向,洞口藤蔓像被无形的手撩开,露出深处某种贝壳堆砌的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