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玄烨被两名新夏士兵架着胳膊拖出大殿,龙袍凌乱,冠冕歪斜。
他挣扎着回头,醉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姬小颂,声音嘶哑如恶鬼:“姬小颂!你以为你赢了?哈哈哈……”
他忽然癫狂大笑,“你不过是个托举我称帝的下jian胚子,被夫君抛弃,被独女厌弃的烂货!”
殿内众将勃然变色,铁震山当场拔刀:“老子割了这疯狗的舌头!”
姬小颂抬手制止。
她缓步走到姬玄烨面前,目光平静得可怕。
“说完了?”她问。
姬玄烨喘着粗气,忽然啐出一口血沫:“装什么清高!你造反弑君,史书上必是千古骂名!”
“弑君?”姬小颂轻笑一声,突然揪住他的衣领,“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她拽着姬玄烨来到殿外高台。
暴雨初歇,阳光刺破云层,照亮满城狼藉。
宫墙下跪着密密麻麻的应国旧臣,更远处是探头张望的百姓。
“这些,才是你该跪着道歉的人。”姬小颂声音不响,却字字如雷,“为你的横征暴敛,为你的引狼入室,为你把他们的儿女当猪狗驱使!”
姬玄烨瞳孔骤缩。
他看见一个缺了条腿的老兵正用独眼瞪他,看见抱着婴孩的妇人朝他吐口水,甚至看见自己的奶嬷嬷在人群里抹泪。
“他们……他们算什么……”他声音开始发抖,“朕是天子……”
“现在不是了。”
姬小颂松开手,朝侍卫示意:“带去水牢,让他醒醒酒。”
*
三日后,新夏军全面接管应京,姬小颂站在原应国皇陵的碑林前,身后是被铁链锁着的姬玄烨。
经过水牢浸泡,他眼里的疯狂褪去不少,此刻正惊疑不定地看着工匠们凿碎“永昌帝功德碑”。
“知道为什么带你来这儿吗?”姬小颂抚过一块无字碑。
姬玄烨盯着地上崩裂的石屑,突然冷笑:“要杀就杀,何必羞辱?”
“杀你?”姬小颂摇头,“那太便宜了。”
她突然踹开一块地砖,露出下面黑黝黝的洞口:“这是当年修陵工匠留下的逃生密道,直通南洋商路。”
姬玄烨猛地抬头。
“给你两个选择。”姬小颂扔给他一个包袱,“一,现在撞死在先帝碑上,我以长公主之礼葬你。”
包袱散开,露出粗布衣裳和一把锈迹斑斑的砍刀。
“二,从这爬出去。南洋有座荒岛,给你十亩薄田。”她踢了踢包袱,“工具种子都在里面,能不能活,看你自己。”
姬玄烨盯着砍刀看了很久,久到阳光偏移,照亮他颤抖的手指。
“……为什么?”他嗓子哑得不成样子。
姬小颂转身走向碑林深处,声音随风飘来:“因为母亲临终前说,无论如何……留你一命。”
当夜,密道出口处的海滩几个渔民发现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正跪在浅滩里呕吐。
有人想去帮忙,却被同伴拉住:“看那中衣料子……怕是落难的贵人。”
男人摇摇晃晃站起来,怀里紧抱着个包袱。
月光照亮他的脸,此刻没有狰狞,没有疯狂,只有最原始的恐惧。
他回头望了眼黑黝黝的密道,突然发出声不似人声的嚎叫,踉跄着冲向密林。
包袱里掉出块硬馍,立刻被浪花卷走。
*
新夏元年,秋执政官姬小颂宣布废帝制,立宪政。
原应国疆域划分为九州,各州推选代表入议事院。
有史官在《新夏录》中记载:“废帝姬玄烨流放南洋,后闻其垦荒时坠崖而亡。执政官闻讯,命人撒三斤稻种于崖下,曰:‘此乃赎罪粮,来年若熟,可济饥民。’”
而民间流传更广的版本是,有人曾在南洋见过个瘸腿农夫,总对着北方喃喃自语。
问他叫什么,他就惊恐地摆手逃走,像在躲避某个刻进骨髓的名字。
*
天下大定,姬小颂仍然孤身一人。
此时的她已近四十。
绒绒倒是有些愁了。
“阿颂,你还没选男宠,还没完成生子的任务。”
“啊,你不说我都忘记了。这次下凡的仙人有什么要求,或者他想选谁?”
“这次下凡的是帝星,他希望你给他选一个长得好看的父亲,至于别的,他觉得不重要,你肯定会让他平安健康出生。”
“那行吧,我这就让下面的人去安排。”
*
新夏执政院议事厅内,苏砚正执笔批阅奏章。
窗外春光正好,微风拂过案前堆积如山的文书,他揉了揉眉心,余光瞥见姬小颂正倚在窗边出神。
执政官近来越发沉默寡言了。
“执政,”苏砚搁下笔,状似无意道,“近日各州呈报户籍,新夏人口已逾千万,但……”
姬小颂回眸:“但什么?”
苏砚轻咳一声:“但民间多有议论,说新夏虽政通人和,却无储君安定民心。”
话一出口,议事厅内瞬间安静。
几位正在整理文书的官员动作一顿,悄悄竖起耳朵。
姬小颂挑眉:“哦?谁议论的?”
“呃……”苏砚硬着头皮胡诌,“南陵太守上月奏报,说百姓担忧将来……”
“放屁!”铁震山的大嗓门突然从门外炸响,“南陵那帮老酸儒懂个球!”
老将军风风火火闯进来,铠甲上还沾着校场尘土,“要俺说,执政就该学学草原女王,挑十个八个俊俏郎君养着!”
赵无伤正在喝茶,闻言呛得满脸通红。
姬小颂似笑非笑:“铁将军倒是热心。”
“那可不!”铁震山拍大腿,“俺连人选都想好了,礼部那个会弹琴的小白脸,工部那个画图纸的瘦高个,还有……”
“还有禁军新提拔的副统领,”苏砚突然接话,“据说箭术超群,模样也周正。”
赵无伤猛地抬头,手中茶盏“咔”地裂了条缝。
“既然如此,那我便随你们去看看吧。”
姬小颂不反对,几人瞬间兴奋了。
*
三日后,禁军校场。
原本寻常的季度比武,今日却围满了朝中重臣。
姬小颂坐在高台上,漫不经心地转着玉扳指。
“听说没?执政是来选婿的……”
“真的假的?那我要好好表现!”
场中青年将领们个个精神抖擞,比平日卖力十倍。
箭靶被射成刺猬,演武石锁抡得虎虎生风,连马术比试都变成了花样炫技。
“第七场,骑射!”
随着令旗挥下,一匹黑驹如闪电般冲出。
马背上的青年未着铠甲,只束了件靛蓝色劲装,挽弓搭箭的姿势行云流水,正是禁军副统领谢临。
嗖!嗖!嗖!
三箭连珠,箭箭穿透百步外随风摇摆的柳枝。
“好!”铁震山吼得震天响,疯狂朝姬小颂使眼色。
姬小颂却看向另一侧,赵无伤抱剑立于阴影中,面无表情,脚下却已碾碎了三块青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