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及尔旧城区的夜色被星光点缀,褪去了战火的硝烟后,这座古老的城市终于展现出久违的生机。
地下酒吧藏在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尽头,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挂着一盏忽明忽暗的煤油灯,灯光在潮湿的石板路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就是这儿了。\"
威龙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扑面而来的是混合着酒精、咖啡豆和霉味的温暖气息。
他的战术靴踩在年代久远的橡木台阶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露娜跟在后面,金发在昏暗的灯光下如同流动的黄金。
她的鼻子皱了皱:
\"老天,这地方至少有百年历史了。\"
深蓝从她身后挤进来,夸张地深吸一口气:
\"闻到了吗?上好的威士忌和硝烟混在一起的味道——这才叫男人的酒吧!\"
酒吧内部完全保留了殖民时期的风格——裸露的砖墙上挂着褪色的航海图和生锈的船锚,天花板上悬挂着黄铜吊灯,光线在酒瓶堆砌的吧台上折射出迷离的光彩。
角落里,一架老式点唱机正播放着略带杂音的北非民谣。
\"嘿!这边!\"蜂医的声音从最里侧的圆桌传来。
他已经占据了最佳位置,身旁的红狼正在摆弄一台便携投影仪。
无名最后一个进来,反手锁上大门。
他的动作已经有些迟缓——腹部的伤口虽然愈合,但医生说至少还要休养一个月。他默默走到吧台边,向酒保比了个手势。
\"威士忌,不加冰。\"
酒保是个独眼老人,左臂的义肢在灯光下闪着金属光泽。
他咧嘴一笑,露出三颗金牙:\"正宗的苏格兰货,最后三瓶。战争时期——我说的是1982年爆发的内战,被我藏在地窖里了。\"
露娜好奇地凑近吧台后的架子:\"天哪,摩卡、西达摩、耶加雪菲……这里居然有所有品种的北非咖啡豆!\"
老人骄傲地挺起胸膛:
\"我爷爷留下的。他说法国佬在1958年滚蛋时,连一粒咖啡豆都没来得及带走。\"
骇爪在角落里支起一台折叠桌,上面摊开着一摞文件。
她推了推眼镜,钢笔在入党申请书上沙沙作响。
威龙端着堆满食物的盘子路过,顺手捏了块油炸鹰嘴豆丢进嘴里。
\"喂,预备党员麦晓雯同志,\"他含糊不清地说,\"party time还工作?\"
骇爪头也不抬:\"转正材料明天截止,要交给GtI北非战区司令部党委。\"
她的钢笔突然停在半空,\"等等,你从哪拿的塔吉锅?这个点厨房不是关了吗?\"
威龙神秘地眨眨眼:\"秘密行动。\"
深蓝和蜂医已经联机打起了《delta force》,投影仪将游戏画面投在对面的砖墙上。
蜂医的狙击枪刚爆头一个敌人,就听到深蓝愤怒的吼声:
\"靠!你又开挂,打提前枪!这距离根本不可能一枪穿墙!\"
蜂医得意地晃了晃手柄:
\"这叫战术预判,菜鸟。\"
圆桌中央,茉剑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包装精美的蛋糕盒。
三层高的奶油蛋糕上,用巧克力写着\"红狼29岁生日快乐\",旁边还画了个可爱的狼头图案。
红狼的表情罕见地僵硬了:\"这……你从哪弄来的?\"
茉剑的耳尖微微发红:\"辗转了三个战区。奶油是摩洛哥的,巧克力来自突尼斯,草莓是从希腊空运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知道美国人不过这种生日,但是\"
红狼突然一把抱住她,力道大得几乎要把蛋糕碰翻。
周围瞬间响起口哨声和起哄声,深蓝甚至扔了个软木塞过来。
\"亲一个!亲一个!\"威龙带头起哄。
茉剑还没来得及反应,红狼的唇已经压了下来。
这个吻带着奶油和巧克力的甜腻,还有一丝伏特加的凛冽。
两人分开时,茉剑的眼镜都歪到了一边。
\"该死的,\"蜂医吹了个口哨,\"我打赌红狼的体温现在有38度。\"
深蓝坏笑着凑过来:\"我赌39!\"
露娜适时地端上热咖啡,浓郁的香气暂时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尝一尝,\"她骄傲地说,\"正宗的埃塞俄比亚煮法。\"
无名依然沉默地坐在吧台边,已经喝到了第三杯威士忌。
酒保担忧地看着他:\"伙计,你这伤还没好利索……\"
\"再来一杯。\"无名推过空杯子,声音低沉而坚定。
吧台另一端,红狼终于放开了面红耳赤的茉剑,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精心包装的礼物盒。
\"打开看看。\"他的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
茉剑拆开包装,里面是一把精致的战术手术刀——刀柄上刻着西里尔文的\"为了生命\"。
\"专门为了你订制的,\"红狼不自在地解释,\"钢材用的是……\"
他的话被茉剑又一个拥抱打断。
这次连一向冷峻的红狼也忍不住微笑,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
骇爪终于合上文件,伸了个懒腰:
\"搞定!\"
她看了看热闹的场面,突然想起什么,\"等等,我们是不是忘了唱生日歌?\"
\"美国佬的陋习。\"茉剑皱眉,但眼角的笑意出卖了她。
骇爪已经调出伴奏:\"来嘛,大毛子!入乡随俗!\"
在走调的生日歌中,红狼被众人推搡着吹灭了蜡烛。
投影仪上的游戏画面不知何时切换成了大家的合影——在奥希拉克战役后的废墟上,所有人灰头土脸却笑容灿烂。
露娜悄悄按下快门,定格下这一刻:威龙正往嘴里塞第五块蛋糕;深蓝和蜂医为游戏比分吵得面红耳赤;骇爪偷抿了一口香槟立刻呛到;无名依然在吧台独饮,但嘴角有了些许弧度;而红狼和茉剑在镜头角落十指相扣……
酒吧的老钟敲响了十二下,煤油灯的火焰微微摇曳。
窗外的阿尔及尔迎来了新的一天,而这群从血与火中走出来的战士,终于在战争的间隙,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片刻宁静。
……
阿尔及尔中央广场上,数十万面蓝白相间的共和国国旗在热风中猎猎作响。
临时搭建的计票中心外,人潮如海浪般涌动,每一张黝黑的脸上都写满了期待与忐忑。
班宁站在GtI的指挥车内,透过单向玻璃注视着这一切。
冷气出风口吹出的凉风与她额角的细汗形成鲜明对比。
\"最终结果出来了。\"通讯官的声音有些发抖,\"废除君主制支持率:89.7%。\"
指挥车内瞬间安静得可怕。
班宁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战术平板的边缘,屏幕上\"共和国成立\"几个大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她抬头看向广场另一侧的观礼台——赛伊德穿着笔挺的沙漠迷彩服,胸前挂满勋章,却刻意站在最边缘的位置。
\"他果然不参选……\"班宁轻声自语。
露娜递来一杯冰咖啡,杯壁上的水珠滚落在战术地图上:
\"参谋长说,赛伊德将军昨晚在军官俱乐部喝到凌晨三点。\"
班宁接过咖啡,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他这辈子只懂得怎么当军人。\"
广场上的欢呼声突然如海啸般爆发。
计票中心的大门打开,选举委员会主席手持一份文件走到台前。
班宁调大车内扬声器的音量,老教授沙哑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广场:
\"根据阿萨拉共和国临时宪法第七章第一条……哈桑·曼苏尔阁下以50.3%的得票率当选首任总统……\"
\"什么?\"露娜差点打翻咖啡杯,\"哈桑亲王?那个老海军将领?\"
班宁的眉头紧锁,迅速调出选举数据细目。
屏幕上显示,哈桑在沿海城市和海军基地获得了压倒性支持,而内陆地区则分散投给了十几个地方候选人。
\"政治妥协的产物。\"
班宁冷笑一声,\"老家伙活不过这个任期。\"
观礼台上,白发苍苍的哈桑亲王颤巍巍地接过权杖——那是用赛伊德的军刀临时改制的。
老将军的制服明显改大了几号,松松垮垮地挂在佝偻的身躯上。
当他试图发表就职演说时,话筒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啸叫,吓得他差点摔下台阶。
赛伊德一个箭步上前扶住老人,动作之敏捷完全看不出两个月前还躺在病床上。
班宁注意到弟弟的眼神——那不是对政治家的敬意,而是士兵对老船长的忠诚。
\"……我以真主之名起誓……\"哈桑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断断续续地传来,\"将带领阿萨拉……走向和平与繁荣……\"
广场上的欢呼声明显稀落了不少。
许多内陆来的选民已经开始收拾行李,脸上写满失望。
班宁看到几个部落长老愤然离席,他们的长袍在安检口被风吹起,露出下面藏着的传统弯刀。
\"要出事。\"
班宁立刻按下通讯器,\"所有单位注意,加强总统周边警戒。\"
但出乎意料的是,老哈桑接下来的举动改变了局势。
他突然推开搀扶的卫兵,颤颤巍巍地走到台前,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我提议……赛伊德·卡迪尔将军……担任共和国武装力量总司令!\"
广场瞬间安静下来,连风声都仿佛停滞。
赛伊德的表情凝固了,他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有配枪,但今天特意空着。
老总统艰难地转过身,浑浊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孩子……阿萨拉需要你的剑……就像需要我的舵……\"
这个精明的老水手用最传统的方式完成了权力交接——不是通过选举,而是通过军队的效忠宣誓。
当赛伊德单膝跪地,亲吻总统手背时,观礼台下所有军官齐刷刷地行了军礼。
\"狡猾的老狐狸。\"班宁轻声道,但嘴角却微微上扬。
当晚的总统府宴会厅里,水晶吊灯将大理石地面照得如同镜面。
班宁站在角落里,手中的香槟一口未动。
她看着赛伊德被各路政要团团围住,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了不自在。
\"他看起来像只被丢进猫窝的军犬。\"赵将军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手中的伏特加已经见底。
班宁轻笑一声:\"我打赌他现在宁愿去排雷。\"
宴会厅的另一端,哈桑总统正坐在特制的高背椅上打瞌睡,口水滴落在崭新的总统绶带上。
几位内阁部长尴尬地站在周围,不知该不该叫醒他。
\"GtI的撤离计划准备好了?\"班宁突然问道。
赵将军点点头:\"第一批部队下周启程。不过……\"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赛伊德,\"我们会留下一个军事顾问团。\"
班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赛伊德摆脱纠缠,快步走向露台。
她放下酒杯跟了过去。
阿尔及尔的夜空繁星点点,远处的地平线上偶尔闪过炮火的光芒——那是最后的哈夫克残部在边境作乱。
赛伊德靠在露台栏杆上,手中的烟卷在黑暗中明灭。
\"恭喜总司令阁下。\"班宁半开玩笑地说。
赛伊德吐出一口烟圈:\"那个老混蛋算计我。\"
\"他活不过两年。\"班宁站到弟弟身旁,\"之后……\"
\"之后阿萨拉会有真正的选举。\"赛伊德打断她,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不是穆塔西姆,不会把军装换成皇袍。\"
夜风吹散了烟味,带来一丝凉意。
班宁注意到赛伊德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不见了——那是父亲留下的家族信物。
\"无名怎么样了?\"赛伊德突然问道。
\"申请调往威龙手下了。\"班宁望向远处的星空,\"他说,要继续打下去,直到,亲手杀死哈夫克。\"
赛伊德沉默了很久,久到烟卷烧到了手指。
他轻轻说了句什么,但声音被突然响起的礼炮声淹没。
总统府花园里,庆祝的烟花腾空而起,将两人的脸庞映得忽明忽暗。
班宁没有追问。
她知道有些伤痛需要时间愈合,有些选择需要勇气面对。
就像二十多年前那个雨夜,她将双胞胎留给战友一样。
宴会厅内突然爆发出一阵掌声。
哈桑总统被搀扶着走到话筒前,宣布了一项出人意料的决定:
\"根据内阁紧急会议决议……阿萨拉共和国将申请加入GtI……并请求GtI其他成员国继续协助训练我们的安全部队!\"
班宁和赛伊德交换了一个眼神。
老狐狸的这一手,既安抚了保守派,又为赛伊德争取了国际支持。
阿萨拉这艘饱经风浪的破船,终于要驶入平静的港湾了。
\"看来我还得再待一阵子。\"班宁轻叹。
赛伊德难得地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欢迎回家,姐姐。\"
最后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化作万千星辰洒落。
在光芒消失前的瞬间,班宁分明看到弟弟眼中闪烁着与父亲当年一样的坚定光芒——那是阿萨拉人世代传承的,对这片土地最深沉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