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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这时间走得太快,两人才刚见面就要面临离别之景。

好似心里的欢愉还没转换过来,这场梦就要彻底结束。

谢淮安看出她眼里的不舍,微微一笑,将她搂入怀中,掌心摩挲着她的脖颈,眼底尽是爱意。

“最多也只能多待一天,回京路上还要耽误一些时间。”

也是因为水患之灾,他才不远千里,快马加鞭地赶过来见上一面。

阮眠能充分理解。

但也因此有些好奇:“阿淮,你如此担心我被水患之灾所灭,那万一,你回到武恒发现我们真死在了水患里,你会不会……”

然而话还没说完,阮眠就被谢淮安堵住了嘴。

他黝黑的双眸赫然沉下来,目光闪烁,连带着嗓音都沙哑几分。

“这么可怕的事情,我也只想过一次。”

“若你真出事,我便回京,助陛下铲除逆党,我便……随你而去。”

阮眠一怔,笑了笑:“你这是要殉情吗?”

然而谢淮安却无比肯定地点头,不容置否。

阮眠能感受出他心里的真挚,虽然这话听着很缥缈,可他现在的眼神,兴许以后还差真能做出这等事来。

但这话题过于沉重,她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便转移话题,问起了其他的事。

阮眠大概的了解了下,如今京都的局面十分紧张。

虽然他还没有拿到燕王叛乱的直接证据,乃至五公主的把柄也难以捉磨,只能一点点铲除他们的手下。

可他们就像一棵扎根繁多的大树,枝叶繁茂,铲除了这边,另一边照样生长。

若想拔根而起,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阮眠大概地算了下时间,若按照原书的节奏来说,京都就要面临被燕王入侵的局面。

原书中,这段高光剧情,就是朝廷覆灭的一大剧情。

至于后面如何扭转乾坤,燕王又是否坐上王位,阮眠还真不知道了。

她并没有把书全部看完。

想到这里她有些后悔,当初只是拿这书当作消遣的工具,看到叛党逆袭,她一气之下便弃文了。

早知道自己会穿进来,那就该全部看完才是。

只是现在说这些,都为时已晚。

她的出现已经动摇了原书的节奏,也许叛党入京的剧情会延后也说不准。

但一切还不成定数,为以防万一,阮眠还是得给谢淮安提一些助力才是。

“阿淮,上次我寄给你的火枪图纸,你可有造出来?”

说起这个,谢淮安连忙感谢:“恩,没想到娘子还通晓火器原理,那次你所改良的火枪,我已经秘密让人打造了不少。”

“燕王等叛党财大气粗,背后定是做了充足的准备。阿淮,光是用这点火枪对抗,怕是难有胜算。”

“不瞒你说,我已累积不少积蓄,姑母也暗自做了不少火器,若能把这些都用在你的兵上,肯定会让兵力大增,势如破竹之姿,胜算更大。”

“跟我来!”

不等谢淮安多问,阮眠已经带着他走到一匹马儿面前。

谁也不知道,当初火枪改良之后,她与姑母就暗中打造了一个武器库。

姑母想着靠这个发一大笔钱财,所以连关城那边的铺子都交给他人去打理,她就花了不少心思在制造武器上面。

阮眠提供图纸和材料,阮瑾修手巧,而且还能举一反三,姑母便给他们提供好点子。

一来二去的,他们根据当时阮眠空间里囤的那些当时武器,经过多重改良,锻造了一批新式武器。

除了更轻便,威力更大的火枪。

还有藏有暗器的标枪,以及各种各样便携式的火雷炸药。

虽然简单,与现代的那些武器不足一提,可真正近身对抗的话,还是有极大胜算。

拿最简单的烟雾弹来说,释放烟雾之时,还能发出莫大的响声,足够为自己争取逃跑时间之外,还能威慑敌军。

这些东西,只要对方没有,他们就是掌握胜利的一方。

若事实按照原书中的情节发展起来,有这些武器傍身,他们至少还有极大的翻盘胜算,人员伤亡也能减少一些。

没过一会,他们的马儿在一处隐蔽的山包前停下来。

阮眠上前扒开一些杂草,眼前出现了一个通往地下的阶梯。

谢淮安诧异之下,他们走到了地下室中,里面通透宽敞的地方,让他大吃一惊。

很快这地窨子里面就传来大姑母的声音:“眠眠?”

“姑母。”

只见大姑母笑盈盈地走过来:“你不是去焚烧那些场地了么,怎么这会有时间过来了?我还寻思着要不要挪一些金子去……”

然而话还没说完,大姑母便看到了迎面走来的谢淮安。

只是晃眼间并没有认出是他,反而奇怪阮眠为何会带一个灾民过来。

可定睛一看,越看着灾民越是熟悉。

“阿淮?!”

她难以置信,当初谢淮安诈死一事,阮眠并没有和任何人透露过,哪怕是姑母也如此。

当时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没有告诉姑母的必要。

可现在设计武器,与姑母告知也无妨。

大姑母连忙将他带过来,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感到无比诧异地问阮眠。

“难道那空间还有塑形之效?他还起死回生了?!”

阮眠笑了笑,赶紧制止她越说越离谱的话。

“姑母,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样,当初阿淮之死,乃是我们的计谋之一。”

“计谋?”

“嗯,当初有人暗中行刺,欲对他图谋不轨,于是我们便将计就计,把阿淮送回京都办他的事情。至于具体是何事,说来话长,总之事关叛党,所以我才没和任何人说起这事。”

“姑母,你可别怨恨我啊,并不是……”

“眠眠!这事我岂会怨恨你?你本就情有可原,倒是我替谢大人不值啊!还有你,每每想起你与大人那般恩爱,可偏偏事与愿违,老天爷不长眼睛,让你们早早便天人两隔。”

说到这里,姑母还不忘擦拭了一下眼泪,她心中是真心为阮眠感到遗憾。如今得知一切都只是假象,遗憾而死的人还好端端地活着。

为此姑母那是开心都来不及,哪会责怪她隐瞒没有告诉自己呢?

谢淮安双手抱拳,规矩又郑重地和姑母行礼:“劳姑母记挂,是侄儿不对。”

大姑母赶紧扶起他:“你没死就好!这就是天大的喜事。”

阮眠心里也是感慨万千,但此刻他们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叙旧。

她言简意赅地和姑母说了来此的目的,随后便带着谢淮安进入地窨子的深处。这里有好几个砌好的架子,上面全部摆着各种各样的武器。

很多都是他很熟悉的,但仔细一瞧,又和自己想象中的那些武器不一样。

询问过后,才知道这些武器多少都经过了他们的改造。

姑母和阮眠一一帮他介绍了这些武器。

考虑到运送的难度,阮眠把一些便携式,更适合近战护身的一些武器都挑拣出来。

“阿淮,这些都比较适合对峙用,像这些便携烟雾弹,雷药,威力尚可的同时,也方便隐藏。”

“你一个人肯定带不走这些,而且就我们现在的数量而言,显然还无法满足你们的使用。”

“所以我打算分批让我们货运行的伙计送到京都,与走马帮的那群人对接好。他们都是可信任的人,届时你再找人去对接即可。”

阮眠之所以要通过走马帮,是因为这样便有个合理的运输缘由,而且京都走马帮如此声势浩大的地方,封运的货物一般人是不敢打它主意的。

这也就能顺理成章地运入京都,再让阿淮的人去接应,便安全不少。

再者若路途中间发生任何事,那些人都是自己信得过的人,随时都可以告知她,找出应对之策。

谢淮安有些愕然,没想到他的娘子还涉及这方面。

甚至货运线都已经掌控,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他们的确很需要这些武器傍身。陛下若知道有这些好东西,自然也无需惧怕叛党的突然袭击。

此刻京都已经隐隐有些对峙的气息,朝堂上好些人都已经出现了不满陛下的苗头。

以防万一,谢淮安便接了下来。

但为了确保阮眠不被牵连,这些东西不被发现,他想了一个法子。

“这些暂时不急于运出武恒,待我回京探查一下走马帮,确定无误后,我会暗中派人来武恒,与你货运行的伙计,一明一暗的运送。”

闻言,阮眠也点点头,同意了他的想法,这样倒是两全其美。

大姑母笑呵呵地听着他们说完,随后才轻动眉眼,打趣道。

“阿淮,这些武器可是我们好不容易研制的,我当初是想着把这些东西转卖给一些需要的人做傍身之物。”

“你看咱们眠眠一心为你着想,一咕噜全部送给了你,细细来说,阿淮你也是为了圣上办事。所以你看这些物品,多少要来点报酬才合适吧?”

阮眠失笑,知道姑母是调侃他的。

“行了姑母,咱们也不缺那点银钱,而且如今家国存亡之际,国库想必也不充实。”

“尤其是边关千里,灾情不断,这次咱们武恒虞洲水患,国库还得拿出不少赈灾粮草银钱出来。我们何必去为难……”

“一码归一码,该给的还是会给的。”

谢淮安打断她的话,此刻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方才听娘子你说起赈灾,我差点忘了与你说件事。武恒虞洲水患严重,朝廷会从周边就近调配赈灾使前来协助府衙之人。”

“有可能来武恒的是章氏一族。”

“章氏?”

阮眠和大姑母都怔愣了一下。

大姑母更是诧异:“该不会是……我们所想的那个章氏吧?可是眠眠她舅舅一家?”

谢淮安也不太确定:“当初我离京匆忙,没有确定到底是何人,只知道殿下有几位赈灾使的备用人员,其中一位,好像就是章氏。”

纵观京中,能被调配至此的章氏人员,无非就是阮眠的舅舅一家。

阮眠想了一下,隐约记起,原书中她的舅舅一族,早与母亲分家。

当初母亲执意要嫁给父亲时,章氏的人打心里看不起商贾出身的阮氏,舅舅章鹤松还因此觉得妹妹出嫁败坏了他的名声。

所以原主母亲章氏出嫁那日,舅舅一家子就已经与她断了亲。

之所以章氏一族对两人姻亲不阻拦,其实也是章老爷子的私心。

当初阮氏出身商贾,但家底丰厚,而那章老爷子和儿子章鹤松的仕途,都需要一些银子来打点。

所以即便看不起阮氏一家,也同意女儿嫁了过去。

好在阮老爷是个疼惜人的,原主母亲章氏嫁过去后,从未受到什么虐待。

只是过了一段苦日子,那又不得不说回大姑母身上了。不过那也扯远了,阮眠将重点落回这舅舅身上。

按理说,舅舅章鹤松也是朝中的小官,不至于被调配到那么远的地方来,而且方才阿淮又说了,陛下是从最近城镇调配,难道……

谢淮安仿佛察觉出阮眠心里的想法,遂告诉她。

“你们阮氏被发配流放不久,章氏也被人弹劾,降至地方官员去了酉阳。”

闻言,阮眠这才明白。

大姑母一听,脸色凝重起来:“难道你舅舅家被弹劾,是受到阮氏牵连吗?”

“若真是如此,他们来当赈灾使,岂不是来找茬的?”

见阮眠有些不解,大姑母连忙压低声音告诉她。

“你有所不知,你这个舅舅一家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当初我虽然离家早,但也曾听说过,原本是你舅母先看上了你父亲,但你舅母与舅舅是表亲,自小定下婚约,因此你舅舅很早之前就找借口教训过你父亲。”

“然而造化弄人,你母亲年轻时也受你父亲那股子不羁的书香气所染,虽然与别的书生同为读书人,可你父亲就是别具一格,加上样貌又好,你母亲这才不顾门第要嫁给他。”

“你舅舅一听,当然巴不得把你母亲送过去。一来得到了你父亲商贾之家不少好处,二来又让自己娃娃亲的女子彻底死心。”

“反正我是觉得你母亲家那些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你们流放时,他们还在京为官呢,可有接济过你们什么没有?”

按照姑母所言,当初他们被流放,章氏一家的确没有出面。

但那时阮眠刚穿过去,原书中也没有提及章氏这一族,所以自动被她忽略。

加之那时候父母他们也从未提及过章氏娘家,所以阮眠自动默认他们不存在。

如今看来,他们也许真不是什么好心的。

但她也不害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如今要的就是惩恶扬善,锄奸端小人!

姑母见她信誓旦旦的模样,也面露欢喜。

“无论谁来当这个赈灾使,对咱们都没什么要挟,阿淮,你就放心好了,你这个娘子啊可厉害得很呢。”

姑母夸赞起阮眠来毫不手软,说着说着就看到谢淮安满脸的星星眼。

她这个电灯泡过于亮眼,在这杵着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要不你们俩先在这恩爱恩爱,我先出去把把风。可不能让无知的小儿们冲撞了你们。”不等阮眠开口,姑母已经识趣的走出了这里。

她还想说什么,谢淮安握住了她的腕骨。

昏暗的环境下,他心里某些情绪排山倒海的涌过来,狭长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爱意。

方才的拥抱显然无法让充分泄露爱意,他珍惜地捧起阮眠的下颌,鼻尖彼此触碰,浑身的血液好似都倒涌起来。

他压着声音由衷开口:“娘子,辛苦你了。”

万千的言语,却在张口之际只汇聚成这一句话。

说出此话后,谢淮安还有些懊恼,明明还可以说出更多的,嘴巴却在这一刻像被人堵住了似的,只会说笨话了。

于是又转口:“还有,我很……想你。”

“前路尚远,但也长明,眠眠,我答应你我一定会……”

话还没说完,阮眠已经踮起脚尖攀附他的肩膀吻了上去。

唇瓣相触的瞬间,谢淮安只感觉到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依靠着本能将她搂紧,似乎要将她整个骨肉都揉紧进自己的怀抱中一般。

以往的想念,这一刻变成了具体化,双手触碰,都不敢轻易放开,生怕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幻想罢了。

静谧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缠绵悱恻的吻声。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老天爷似乎不给他们过度亲热的机会。

才一会的时间,门口便传来大伯母怒不可遏的声音。

“什么?迎接赈灾使那是府衙的事,林大人手下那么多的人,还需要我们去迎接不成?”

“再说我家眠眠又没有官职!!凭什么要去迎接那群人?他们未免也把自己的架子端得太高了!!阿修,你回去告诉那些人,眠眠没空!”

原来是云修前来找阮眠,这会赈灾使已经到了灾民点,去看望了林大人。

点名要见一见阮眠,他多番寻找没找到人,这才来到这里询问姑母。

然而云修没见着阮眠,也是有些担心。

“姑母,眠眠姐可是在这里呢?我适才去了几个地方都没有见到她,有些担忧。”

大姑母连忙罢了罢手:“当然在这,你放心去回话。”

这样说来,云修才放心离开。

然而听到两人谈话的谢淮安,依依不舍地摩挲着阮眠的下巴,轻言道。

“娘子如今成了武恒的主心骨,我若霸占了你的时间,唯恐家人受到无妄之灾。”

“快些去吧,我在这等你。”

阮眠目光微动,她也没想到那所谓的赈灾使,说来就来。

还偏偏选在这个时候,若不去的话,没准会为难父母。

林大人如今还带病在身,怕也不好安排后续的事宜。

想到这些,阮眠点点头:“那我去去就回,你在这等我?这里头的那些武器,正好让姑母带着你研究研究。”

两人目送彼此消失在视野,心里都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出来。

等阮眠来到林大人所在的屋舍时,发现家人也都到了院子里。

一名中年妇人正站在母亲章氏面前拭泪,眼睛闪烁着泪光,声音也哽咽起来。

“五娘,我们多年未见,虽然当初你嘴上是说要和你哥哥断亲,多年无往来,但你们到底是流着同样的血。”

“此次你哥哥作为赈灾使来这帮你们,只是要你几间屋舍歇脚,怎么还不行了呢?要知道,当初我们一家子被弹劾,降官去地方,那都是受了你们流放的牵连啊!”

面对这妇人的掩面控诉,章氏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虽然两家断亲是事实,但他们受到连累也是事实。

阮老爷在一旁知晓妻子的难处,便好心开口。

“你们要几间屋舍歇脚能理解,毕竟长途跋涉,极为不容易。”

“但我们如今村子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大家都存活艰难,不是你们说要几间就有几间的,更何况你们要的还是我们女儿的闺房,我们怎能答应?!”

“我们能给你安排一间屋舍让你们一家人先落脚,等之后的……”

“闺房?”阮老爷的话才刚说完,一个年轻男子哼哧起来。

“据我所知阮眠都二嫁成了寡妇,还谈的起闺房吗?真正闺房,还得是我妹妹一个黄花闺女所住的房子,那才叫闺房呢!”

阮老爷面色微怔,眸色沉了几分。

还想开口,那中年男人打断了他的话。

“今日就算你们不愿意让出屋舍,我们也是授命过来,必须要给我们一个落脚处!”

“阮慎,当初你们阮氏被流放,我们一家子都受其牵连,我从未对你们有过半点二话!如今你们还有命活着和我们见面,那是你们的福分!”

“你们若还揪着屋舍的点不放,那就别怪我们……”

话还没说完,阮眠走到了院子里,淡漠地接话:“别怪你们什么?”

“别怪你们用权势压人,想要霸占我们的屋舍?”

随着众人的目光纷纷看来,阮眠整理了下仪容,面色平静且冷漠地扫视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无形之中,她的眼神就给别人带来了几分压迫之感。

想必这些人,就是舅舅他们一家人了。

的确,这位“舅舅”的眉眼,与母亲是有些相似。

他们拖家带口的来此,打着赈灾使的名号,一来就要霸占自己的屋舍,哪有这样的道理?

思及此,阮眠毫不客气地将目光落到章鹤松的身上,唇角微勾,华云暗含讽刺之意。

“使节大人,赈灾乃是朝廷怜悯我们受灾百姓,故而将此众人交付到你手上。可民妇不知,你们一来就要霸占咱们仅有的几间屋舍,难道这就是朝廷的旨意?”

“还有你一儿一女,跟着你过来都想要单独的屋舍,难道这也是朝廷的安排?”

章鹤松一怔,显然没想到阮眠如此口齿伶俐,三言两语就把他怼得没话说!

就在此时,院子外一些围观的灾民也纷纷看了过来。

为了这点赈灾使的颜面,章鹤松也不能不顾他人的目光。

倒是他夫人叶氏,方才还是掩面控诉,现在就气急不过的开口。

“你说的什么胡话!!我们一家是赈灾使,自然是为了百姓着想才来的!”

阮眠皱起眉头:“既是为百姓着想,为何要霸占我们那么多间屋舍?”又是被这一句话给呛道,叶氏一下子都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

只得硬着头皮道:“谁要霸占你们那么多间屋舍?我们只不过舟车劳顿,想要屋舍歇歇脚而已。本来就应该休憩在府衙,或者驿站处的,可谁让水患将那些地方都摧毁了呢?”

“不然你以为你们就这点屋舍,还值得我们打主意?我们还看不上你这些房子呢!”

话音落下后,旁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叶氏浑然不知自己的话错在哪里。

直到被她儿子拉过去,强制让她闭上嘴巴后,才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遭到夫君的白眼指责。

然而这话却给阮眠抓到了小辫子:“没错,我们贫瘠之地,自然容不下赈灾使你们一家子的金贵身躯。”

“既然你们还看不上我们的屋舍,那我们也就不忍痛割爱了,你们爱上哪就上哪去,我们现在都自身难保呢。”

阮眠大手一挥,招呼着家人离开这里,懒得和他们周旋。

叶氏气得甩开自己儿子的手,便追在后面喊住章氏。

“你们真不管我们?五娘!当初你儿子做了那些亡国童谣,那会我儿子才刚当上官呢!就因为你儿子的事,连带着我儿子的官位都没有了!”

“我们一家子还因此被贬到地方官,京都那些家业一朝不保!这都怪你们啊!你们现在……”

章氏本还心存愧疚,可提到他儿子章行止身上,章氏没由来生出一股怒气。

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你儿子?你儿子那官位本就是买的,他坐不稳能怪谁?!”

叶氏没想到会被她如此揭短,一时间脸色血青,章行止赶紧上前拉下叶氏。

“母亲!他们被流放至此,早就是粗鄙之人,你难道还要和他们计较不成?”

“他们不给屋舍就不给,林大人身为知府,我们还怕没地方住吗?”

叶氏这才稳下心神,哼哧起来:“的确,我们可是赈灾使,奉命前来,怎么会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但饶是如此,条件也比他们想象中的差远了。

本来他们是看中了阮眠他们阮家的几间屋舍,这才想要住进去。

现在阮氏不割让,即便是林大人出面,也只能从仅有的那点资源里替他们分出一间屋舍来,让他们一家子住进去。

章行止和妹妹章蓉儿哪里住过这样糟糕破败的屋子,而且里面之前是挤着十几个灾民。

即便现在他们没住了,里面也是臭烘烘的一片。

刚进去他们就已经无比嫌弃地捂着鼻子,差点要呕出来。

“父亲!这种地方怎能睡人?早知道你是来这吃苦的,我说什么也不会跟着一起来。”

“可不是么,不仅条件苦,还要面对阮氏那一家子,我光想想都恶心!”

章行止兄妹俩怨言连连,尤其是章行止,原先在酉阳虽然也不比京都,但好歹也有几个怡红院,娇美姑娘不缺。

现在这地方,别说怡红院了,怕是连几个干净面容的女子都找不出几个来!一想到这,他就恨不得立刻打道回府。

可他们不懂章鹤松的恼意。

他也不想来啊!!可偏偏五公主还派人亲自来见他,亲自给他交代了任务,不把阮眠给好好折磨去了,他怎么和公主交差?

更何况现在打道回府,公主怕是第一个会拿自己来开刷。

思及此,他呵斥一声:“来都来了,更何况还是陛下的旨意,你们难道还想抗旨不成?!”

“夫君,你别生气嘛,行止和蓉儿只是初来乍到,娇养长大的孩子一时半会怎能适应这些呢?咱们对他们宽容一些嘛!”

说完又看向兄妹俩,宽慰道:“苦日子只是暂时的,你看那阮眠他们,虽说是流放在这里,但他们屋舍里的那些陈设那些东西,又岂是一般流放之人能比的?”

“我原先想他们一家被流放武恒,毕竟活不到这里,肯定都会死在路上了。可现在他们不仅没死在路上,反而在这混得风生水起!”

“甚至比咱们的条件都好。”

见她提到这方面,章行止他们也觉得奇怪。

“父亲,母亲,你们说阮眠他们一家子,为何能在这里过得那么好?”

“他们一家子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再清楚不过,定不会有徒手开创的本事。”

“恐怕背后没那么简单,也许……也许他们私藏了什么宝物,这才让他们有底气活得那么好!不然他们怎么会过得这么好,就连那知府都对他们刮目相看呢?”

“咱们在路上不是都听说了么,他们阮氏一家,为治理水患出了不少力,身上如果没有点宝物,哪有银钱救灾治水?”章行止的话,倒是让章鹤松醍醐灌顶。

他一直不知道五公主为何要不远千里,让他去对付阮氏一家,还要想办法折磨,不让他直接取了他们的头。

没准也是看准他们背后的这个宝物罢了!

这么一想,顿时就想通了。

所以说,阮氏他们一家子,到底手握了什么宝物!!

这答案,恐怕要过些日子才能打探出来。

而另一边的阮眠,已经和父母回到屋舍,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舅舅一家子,章氏招呼家人过来发了话。

“眠眠,松儿,我早与章鹤松断了亲,你们也不要被这个舅舅的头衔给压到。方才你们都瞧见了,他们都在怨恨我们。”

“对此我也的确有所愧疚,但一想起他们的所作所为,我也没什么好愧疚的。以后他们走他们的阳光道,咱们过咱们的独木桥便是,无需和他们多加周旋,别把自己给气到了。”

本来阮眠也没把他们放在心上,遂并不在意那么多。

只担心章氏为此事不开心,遂劝慰她。

“母亲,既然你与他们断了亲,那以后也不必和他们多来往。若他们敢为难你,尽管同我说!”

章氏脸露微笑,知道自己这个女儿靠得住。

而赈灾使的到来,这消息也传遍了灾民点。

不过他们带来的赈灾粮草和银钱,分摊到每个人手中,也只勉强糊口而已。

而且朝廷明知道武恒已经发起了疫病,为何赈灾之中没有一些药材。

难道其中另有隐情吗?

阮眠打算去问问阿淮,兴许他知道某些事。

然而等她折回那地窨子时,只剩下大姑母一个人了。

“眠眠,阿淮本是在等你,但他不知为何忽然说他要尽快离开这里,不然赶不回京都。”

“所以他让我将此物交给你。”

只见大姑母将一根红绳牵起的玉佩递到她手中。

阮眠微愣,虽然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但还是难免有些不舍和失落。

她紧紧摩挲着那枚玉佩,并没有看出玉佩有什么特别之处。

姑母揽住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阿淮也是有要事在身,你们肯定很快就会迎来下一次见面的。”

阮眠微微一笑,敛下思绪,顺道把那枚玉佩放到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里。

“恩,承姑母吉言,我们肯定能尽快见面的。”

“是啊!再说咱们事业重要嘛!你看,你还要给阿淮提供一些武器,外面灾后重建,也需要你多多费心,哪里还有时间去想其他的嘛!”

“只等疫病退去,灾民安置好,咱们就重新开垦荒地,把那些被迫中断的铺子一间间开起来,卷土重来又是一条好汉呢!”

姑母满心冲劲,她才不会被一个水患就打倒。

即便他们在武恒的产业受创,但他们还有关城的啊,关城那些铺子可安好着呢。

每月分红还不少,大不了去关城也可行。

与此同时,章行止闲着无聊,在金铩村里来回走动。

每到一间屋舍,都伸长脖子多瞧了瞧。原本以为这些破败的屋子里,什么都不会有,然而事实却出乎他意料。

很多屋子里面什么东西都不缺,甚至还有很多他见都没见到过的东西。

尤其是那和床榻一样的东西,坐上去还能发热,他此前从未见到过这种。

难怪他们在武恒这么寒冷的地方,都能存活下来。

还有一些屋舍里面挂着一些风干的肉,如今他们受了水灾,竟然还有多余的粮食!还是荤肉!简直超乎他的想象。

看来这个地方俨然比自己想象的要好多了。

阮氏那一家子,在这哪是受流放之苦啊!明明过得比他们都还要好一些!

如今借着水患的借口,还想领取朝廷的赈灾粮,真是不知廉耻!

章行止一边怒骂,一边馋嘴那些荤腥肉菜。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一位面容姣好的姑娘家从路口走过。

虽然穿着寻常,可脸蛋白皙,似那江南女儿家,一点也没有粗糙之意。

章行止立刻追上去,拦住了她。

“敢问姑娘芳名啊?我见姑娘长相貌美,可不像这贫瘠之地的本地人,所以小生特意过来询问一二。”

他惯来喜欢搭讪良家女子,就喜欢她们被调戏后的那股又怕又怒的娇羞劲。

可眼前的女子,却出乎他意料。

面对他的话语,女子面不改色,只是绕开他往另一条路走。

章行止见状,再次挡在女子面前,顿时来了更多的兴趣。

“姑娘可是不愿意告诉我?我可不是什么坏人,我爹乃是赈灾使,是来解救你们困难的官员呢!”

按理说,他自爆家门,这女子肯定会有所忌惮。

然而女子只是客气行礼:“郎君,我还有要事去办,烦请郎君不要挡住我去路。”

此女并不是别人,而是刚忙完事的媋惜,正要去看看文宣身子怎么样。

没想到却被章行止挡住了去路。

章氏一家前来的消息她也知道,所以才不想给姑娘惹麻烦,但凡眼前的人不是章氏之人,早就挨她好几巴掌了!

如今媋惜也是极力隐忍着没有发作,只想着尽快远离这厮便好。

可偏偏章行止不依不饶,她越是躲避,他就越是出言不逊。

到最后见她屡次不理睬,章行止也失去了耐心,目光赫然发紧,整个人都变得凌厉起来。

“我乃赈灾使的儿子,姑娘你当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别忘了!你如今身陷囹圄,难道不想……”

然而章行止的话还没说完,一道玄色身影忽然从天而降!

只听见“咔嚓”一声骤响,紧接着又响起了章行止无比痛苦的声音。

“啊……”

他紧握着那段被折断的胳膊,无比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何人!何人伤我?!”

“一个登徒子!谁都能伤你!”

章行止闻声而去,瞧见是个年轻的男人面孔,气急败坏起来:“你……你们别想好过!”

就在此时,出来找章行止的叶氏也是闻声跑来,见到章行止那只胳膊被折断,心里头猛地一颤,快速冲过去,哀嚎起来。

“儿啊,儿啊你没事吧!”

说完便腾的一声站起来。

媋惜见状,立刻将云修护在身后。

原来方才替她打抱不平的人正是云修。他可不管那些弯弯绕绕,只看到一个登徒浪子为难媋惜姐姐,该出手时就出手,毫不手软。

此刻叶氏高高扬起手,一把就扇下去!

媋惜先前一步拉开云修,导致这巴掌结结实实地甩到了她的脸上。

随着火辣辣的一片疼传来,云修怒火蹭的一下传上来。

然而下一刻却被媋惜拦下。

“阿修!她是姑娘的舅娘,咱们不要和她一般计较,走吧。”

听到她这么说,也是反而更是趾高气扬,一把拦下他们的路:“想走?”

“哪有这么好的事!!”

叶氏一脸不屑,语气里充满了轻蔑和嘲讽。

“我儿子不过是看你有几分姿色才愿意和你搭腔,没想到你这女子,不知好歹,如今还联合这人折了我儿子的胳膊!”

“我倒要看看,你们今天敢不敢动我这个赈灾使夫人!”

说完叶氏便冲上去,一把揪住云修的衣领,怒然地吼出声来。

而那尖厉指甲的双手,不停在云修身上,脸上和脖子上挠着。

媋惜连忙要将她拉开,可两人顾及阮眠,不想多生事端,能避就避。

他们这会也不知道他们阮氏和章氏一家子早就不对付了。

阮眠闻声而来,看到云修被叶氏欺负后,目光陡然沉下。

毫不犹豫地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叶氏的手,扬手给了她大大的一巴掌!

阮眠的力气可不是叶氏能比的。

这一巴掌下去,也是感觉整个脑瓜子都在嗡嗡作响,顿时脑海中也是一片空白!

她一脸难以置信地看过去,没想到阮眠竟然这么大胆,对她一个长辈,都敢以巴掌相向!叶氏捂着自己火辣辣的半张脸,表情逐渐扭曲起来。

那只手指着阮眠,气得连连颤抖:“你,你……你真是没大没小,无尊无卑了!”

“阮眠,我可是赈灾使夫人,也是你的长辈,论辈分来说,你还要喊我一声舅娘!可你竟然敢扇我?”

叶氏从来没有在一个小辈上受过气,然而这番话语说下去,阮眠也是面色未改。

反而那张冷冽的脸,让人心里无端咯噔了一下。

总觉得她不是那么好惹的人。

章行止瞧见事情不对,还想拉着母亲劝慰一番,可叶氏却不管不顾地甩开他的手,今日非要和阮眠算一算账!

见她这副不依不饶的架势,阮眠正好气没地方撒。

然而就在她准备开口的时候,叶氏忽然看到了不远处走来的阮老爷。

她眉眼微动,顿时心生一计。

只见她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捂着脸突然哭唧唧地跌坐在地上,拉着章行止的胳膊就狠狠拍打教训他。

“都是我这母亲的管教不到位!你这孩子,怎能做出让人误会的事来!!”

“母亲知你想念那个叫琴儿的姑娘,可这位姑娘也不是你要找的琴儿啊。你还不认错!”

被突然教训的章行止一脸茫然,最后还是接受了来自叶氏的眼神示意。

章行止才配合她,哀嚎出声。外人瞧着她打得有多重似的。

其实也就小施以拳,挠挠痒罢了。

这时阮老爷走来,不知发生了何事。不等阮眠开口,叶氏便已经哭哭啼啼地控诉起来。

“五郎!!我自问对我儿的管教不够,让眠眠他们误会,但我好歹也是眠眠的长辈,她怎能出手伤人呢?”

叶氏突然成了一个嘤嘤啼哭的小娘子,这倒是让一旁的人都大开眼界。

尤其是云修,当机立断开口:“什么误会?!分明是你儿子故意调戏媋惜姐姐,而且是你们先动手,我们才……”

“你……”不等云修说完,叶氏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声音带着颤栗,似乎被委屈道不行。

“休得胡言乱语,这一切只是误会罢了。我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被小辈们动手。五郎,你瞧瞧我和我儿的这张脸。”

叶氏抬起头来,和阮老爷展示自己被扇红的脸颊。

还不忘打感情牌:“要说有怨,也是我们对你们有怨才是,当初若不是因为你们阮家牵连,我们一家子又何须成为现在这样?”

“五郎,你我相识于微末,更何况若不是……若不是某些原因,我们也不至于走到这种地步。”

“如今我也不求你什么,只央求你管一管眠眠,一个姑娘家怎能如此不讲理,随意殴打长辈呢?今日之事我也不计较了,我只……”

“若岚。”

阮老爷忽然打断她的话,这一声若岚,仿佛让叶氏回到了年轻倾心于他的时候。

那时若不是他出身商贾,自己早就愿意嫁给他了。

可偏偏他只是一个商贾出身,对比章鹤松的官家清流身份,高下立见。

但撇去这些,即便是上了年纪,眼前的男人也比章鹤松俊朗了不少。

就是白白便宜了章氏。

她试图让阮老爷出面教训阮眠,想着当年他们的情谊,他肯定会怜悯自己,更何况他那么一个传统讲规矩的人,也不可能放纵自己的女儿得罪长辈。

但她万万没想到,阮老爷把阮眠他们护在面前,目光冷冽地看向章行止,严肃出声。

“嫂子若教不好儿子,那便回去好好教。我女儿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

“她不会无缘无故去冒犯一个受人尊敬的长辈,除非那人倚老卖老,自身不干不净!”

此言一出,不仅是阮眠,哪怕连一旁的云修和媋惜,心中也不免一暖。

起初他们还真担心不明白事情始末的阮老爷,会因阮眠打了长辈而迁怒于她。

毕竟阮老爷向来守规矩。

可如今两句话就揭开了叶氏的伪装,甚至不给叶氏狡辩的机会,当下怒斥。

“我不管你是赈灾使夫人还是其他人,你儿子若在金铩村欺负任何一个姑娘,我们都不会善罢甘休!”

这话让叶氏顿愣在原地,此刻阮眠也勾着笑意走上前,眼底尽是压迫。

章行止一看事情不对劲,毫不犹豫地拉着叶氏灰溜溜地先离开。

然而叶氏还是满脸的不甘心:“他,他阮氏凭什么这么对我?啊?他们哪来的胆子啊!!”

“就这么些年不见,当年风姿绰约的男子,也变得如此蛮横不讲理,还好我当年没有嫁给他!果然应了那句话,无奸不成商,商贾出身的人,的确没几个好的!!”

叶氏用这些话来说服自己,这才感觉心里好受了一些。

与此同时,阮老爷看向他们,打量了一番:“没事吧?”

阮眠笑了笑,挽住阮老爷的胳膊:“父亲莫担心,那是泼妇奈何不了我们。”

“只是媋惜和云修定是受了委屈。”

媋惜连忙摇头,章行止那点登徒子之言,她也根本没当回事。

只可惜了云修。

这么好的脸蛋,却被那叶氏挠花了脸,到处都是指甲划痕,有些严重的地方甚至还渗出了血,看得阮眠也是心疼。

于是她招呼云修跟着自己回了屋舍,她亲自拿过药箱,为云修亲手上药。

云修还未反应过来,她那张脸便忽然朝自己靠近。

他身子一僵,反应了片刻后马上往后缩了一些距离,支支吾吾地说道:“眠……姐姐,我自己来吧。”

见他脸色不自在,阮眠不免失笑:“你我之间还讲究那些做什么?”

在她心里,云修就跟自己的弟弟没区别,要知道他那条命还是自己救下的呢。

更何况这些大大小小的伤遍布脖子脸蛋,他一个大老粗,也上不好药。

于是阮眠不管其他,按住他的肩膀,便一一为他的伤口涂抹药物。

清凉的药物覆在伤口上,带着些许的刺痛之意。

但对云修来说,这些都只是一些不足为道的小伤小痛,此刻让他心脏几近骤停的,还是眠眠姐突如其来凑近的身子。

他甚至能清楚地看到阮眠下垂的眼睫,似蝴蝶的翅膀,投下一片阴影。

而且她身上散发的淡淡清香,好像也要把他全身都包裹。

云修几乎是屏着呼吸,直到阮眠放下药粉之后,他才猛地起身,目光躲避,连话语都有些结巴。

“谢……谢谢眠眠姐,我已经……已经没事了。”

说话间,脸蛋儿还晕了一丝红色。

阮眠冷不丁地看见,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做的有些过了。

她习惯性的把云修当成小弟弟,但其实现在的云修,好像已经长大了。

这么高的个子,那么宽的肩膀,仔细算来,也是十六有余。

若换做他们当时的末日背景,十六七岁的少年,都能独自与丧尸搏斗,成为一个家庭的顶梁柱了。

看来以后在有些事情方面,她还是要多加注意才好。

于是她笑了笑,平静着脸色叮嘱云修要注意别碰水。

然而话音刚落,屋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了两道熟悉的声音,似乎是在相互谩骂吵架。

云修也听见了,他下意识地看向阮眠:“清儿姐姐?”

其中一个人的声音,的确是清儿的。

见此,两人连忙走出屋舍,朝声音所传的方向而去。

刚到那,就看见清儿揪起一个瘦弱女子的衣襟,怒骂起来。

“你还真是不客气啊!!好歹也是赈灾使的女儿,到这来小偷小摸了?还有没有点廉耻之心!!”

见阮眠他们过来,那瘦弱女子连忙求救:“眠眠姐!!你快救救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阮眠一看,这女子竟是叶氏的女儿,章蓉儿。

这一家子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净给他们惹事来了。

想到清儿还身怀六甲,哪能如此动怒?

于是阮眠上前拦下阮之瑶,让她消消气,自己来解决此事。

“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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