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雷霆万钧之势般的电闪雷鸣,震耳欲聋的轰鸣响彻云霄,电光火石之间让窗外阵阵如昼。
东宫佛堂内的烛火摇曳,活了二十来年都不曾见过这样的惊雷,不由让抄摹经书的素雪心中一震。
梵文所书的经文工整隽秀,一旁研墨的叶暖倒了一杯炉上的参茶递给素雪。
“阿雪,定定心神。”叶暖道。
素雪接过参茶轻抿道:“无妨。”
叶暖道:“恐铃儿与铎儿被吓着,我们可要回去瞧瞧?”
素雪点了点头,携着叶暖便离开佛堂,怀蕊与侍女们在外面候命,有人提灯,有人撑伞,簇拥着两人往丽正殿回。
回到丽正殿便见宫人们乱作一团,元铃箩的确被吓着了,这会哭的正大声。
“娘亲,暖姑姑。”元铃箩可怜巴巴的大哭。
素雪上前将她抱入怀中,坐在榻上安抚着她:“铃儿不怕,娘亲在。”
元铃箩窝在娘亲怀中,感受着安抚而逐渐平静,就算是有奶娘与一屋子的嬷嬷、宫女,能安抚情绪的终究还需要娘亲才可以。
一旁的叶暖抱着元铎不由担心,见他不哭不闹,生怕是吓过头给吓傻了。
“铎儿?怕不怕?”叶暖轻声问道。
元铎摇了摇头:“暖姑姑,我不怕。”
见他圆滚滚的眼珠子澄明清澈,看来的确是不怕,叶暖便放心了:“你倒是胆子大。”
又是两声苍穹之势的惊雷响彻天际,不由让人心中一惊。
在明德殿忙着政务的元澂也难免担忧,便来看看两个孩子,见他们无碍便安心。
气势磅礴几道闪电劈下,外头的乱作一团,喊着:“走水了,走水了。”
元澂大感不妙,立即在内侍的簇拥之下往外走。
“陛下在何处?”元澂问:“又是何处走水?”
张徇正让人去太极宫问,一时间还没人回来回话:“殿下莫急。”
“叶暖,立刻前往太极宫。”元澂一边吩咐,一边离开东宫往太极宫而去。
叶暖立即调动东宫三府率卫,命人跟随元澂护卫,另外留人护卫东宫,其余人等前往太极宫增援灭火。
安排之后,叶暖立即先行跳跃在宫廷青瓦之上,先行前往太极宫。
共有三处宫殿遭此一劫,被雷劈中后火势蔓延极快,此时就算是有雨也无法阻挡火势。
太极宫上下乱作一团,叶暖要先找到庆熙帝现在身在何处。
荀熙此时正在调动人手救火,今夜庆熙帝身边带的人不多,不在仁安殿,也不在后宫,正寻庆熙帝所在。
叶暖先往离东宫最近的一处走水地点文思院,运气倒是不差,找到了庆熙帝。
此地多少地处偏僻些,叶暖先放出信号烟,随后的落地。
外面的大监和内侍在取缸中的水来灭火,庆熙帝与其他大监还困在里面,叶暖看了看火势不由蹙眉。
叶暖立即去找棉被,将棉被浸水。
此时元澂赶至,调动众人灭火,见叶暖扛着沾湿的棉被而来,将棉被夺过盖在自己的身上。
叶暖立即拦住他道:“殿下,万万不可,我去才是。”
这时候元澂可不听劝,用水直接将自己浇湿,将湿透的棉被盖在身上冲进殿阁道:“不必多言。”
叶暖反应很快立即将另外的棉被泼上水,盖住自己后追上去,一同冲进去。
等到荀熙赶来的时候,见到叶暖冲进火中的背影,立即也沾湿被子后紧追而上。
火势极大,庆熙帝及大监、内侍已然吸入太多的烟灰而昏厥。
元澂立即背起庆熙帝:“父皇。”
叶暖见荀熙也冲了进来,便道:“荀将军,快护送陛下与殿下离开。”
身为臣子自然是要以陛下与太子为先,立即护着他们离开殿阁。
叶暖则是背起大监往外走。
元澂背着庆熙帝从殿阁出来,便立即送庆熙帝往延福殿而去,荀熙跟随在后。
当叶暖背出大监后,陆续又冒险进去,陆续将其他两个内侍救出。
在一根梁柱倒下之时,赶回的荀熙踢开了将要砸中叶暖的梁柱:“走。”
叶暖将最后一个内侍救了出来,此时吸入过多烟尘而咳嗽,但所有的念头都是在救人。
将人从文思院救出后,便立即前往其他走水的殿阁去查看。
不管是太监与宫女,她也要倾力相救的理由是什么?
荀熙见她这般执拗,心中虽然不懂,也一同救人。
这个世道,叶暖越了解便倍感无力,无论是纪庭晟与宗政昶他们,看到太多含冤而死的人,作恶多端却逍遥法外的人。还是在这宫廷里,命被随意摆布的宫女与太监,生死不由己的无奈。
凭自己的力量到底能做到什么?这一点让叶暖深陷迷茫,但是能救一人于水火,心中便能稍有安慰。
命运是什么?正义是什么?
被轻视的善良与爱,被硬生生分出来的所谓高低贵贱,叶暖心中的烈火也在熊熊燃烧。
仿佛什么都已经听不到,也无法顾及任何的劝阻,不断的一次次赴进火场,心中只想着多救一个人。
佛祖,请你的慈悲,让我多救一个人,再多救一个人。
在丽正殿里,有所感应的素雪心中不安,望着那照亮天际的火光所在之处,心中不停的祈祷。
正道不衰,理应让正义与善良铺满鲜花盛开的道路,让生命之光延绵不断。
在火势不可逆转之前,叶暖将最后的一个宫女背了出来。
明亮的眼眸倒映着熊熊大火,用尽最后力气的叶暖瘫坐在地上,一时之间不知在想什么,静默着。
宫女被送去医署,荀熙上前去扶起叶暖:“你可无碍?”
叶暖呆呆的摇头道:“我没事。”
荀熙道:“你看着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叶暖道:“多谢荀将军。”
荀熙问:“他们的生死与你何关?都没人冲进火里救他们,为何你要去?”
叶暖愣愣的:“我既然有能力救人的时候,为何不救他们呢?太多事情我无能为力了,可是明明在眼前的,能做到的,如果不去做,那一定会后悔遗憾。”
荀熙道:“人活着原本就有很多的无能为力。”
见她体力已然耗尽,荀熙不由分说先将她扶着送回东宫。
在等着叶暖回来的素雪,见她灰头土脸极为狼狈不堪的模样,心中不由一痛,上前将她抱住。
回到素雪身边的刹那,便是所有防备都卸下时,叶暖失重倒下。
见此的芙花与怀蕊立即上前,同宫女们合力将叶暖抬起,往漱景殿而去。
彩珠则立即去请太医,翠霞则去端热水。
漱景殿内宫人进进出出,素雪守在叶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