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希学虽对刘伯温避而不谈改革之事感到有些失望,但又实在不好强求,毕竟对方是邀请自己前来,若是过于执着,反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思索片刻后,他只得微微点头,应允了刘伯温的提议。
不多时,下人们便开始有条不紊地上菜。
一道道精致的菜肴被小心翼翼地摆放在桌上,热气从盘中升腾而起,带着诱人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大堂之中。
随后,刘伯温热情地伸手邀请孔希学落座,脸上始终洋溢着和煦的笑容,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改革立场上的分歧。
饭桌上,刘伯温拿起酒壶,为孔希学斟酒,语气诚挚地开口道,“衍圣公,说起这儒家学问,那可真是源远流长,博大精深。”
“孔子乃至圣先师,其教诲如明灯,照亮了华夏数千年的文明之路。”
“他所倡导的‘仁’‘礼’思想,早已融入我华夏儿女的血脉之中,无论时代如何风云变幻,历经多少沧海桑田。”
“这些思想始终闪耀着智慧的光芒,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是我们民族文化的瑰宝。”
孔希学原本还沉浸在对刘伯温避谈改革的失望情绪里,听到这番话,不禁微微一愣,心中顿时涌起一阵莫名的疑惑。
他放下手中的酒杯,疑惑地看着刘伯温,心想,这刘伯温明明是改革派的核心人物,怎么突然对先祖如此吹捧起来?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深意?
刘伯温似乎看出了孔希学的疑惑,却并未停下话语,“就拿这‘有教无类’来说,打破了贵族对教育的垄断,让平民百姓也有了接受知识的机会,这是何等的远见卓识!”
“还有‘因材施教’,根据学生的不同特点进行教育,培养出了无数贤才。”
“衍圣公出身孔门,想必对这些思想的感悟更为深刻。”
孔希学微微点头,神色稍缓,但很快又皱起眉头,语气坚决道,“刘大人对儒家思想理解确实深刻,可如今朝堂推行的科举改革,几乎要改变儒家的特殊地位。”
“以往科举以儒家经典为核心,选拔出的人才皆尊崇儒家之道,这才使得儒家思想深入人心,国家也因此有着稳固的道德根基。”
“如今改革,加入那些杂学,选拔出来的人才心思不定,如何能传承儒家的正统?这岂不是本末倒置?”
刘伯温笑着摆摆手,“衍圣公莫要着急,先吃点菜,今日咱们就单纯聚聚,不谈改革这些烦心事。”
“我只是真心钦佩孔子的智慧与胸怀。”
然而,孔希学却丝毫没有放过改革这个话题的打算。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神色认真且严肃,直视着刘伯温,“刘大人,这改革绝非小事,它关乎儒学传承,关乎国家根基。”
“儒学在我大明的崇高地位,那可不是凭空而来的,是经过祖宗们的认可,又在漫长岁月里获得了百姓的真心信服。”
“如今改革,让儒家经典不再是科举的重中之重,日后朝堂之上,儒家的声音怕是要被削弱,这是我绝不能接受的。”
刘伯温微微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衍圣公,改革科举并非否定儒家,而是希望选拔出更全面的人才,以应对当下复杂的局势。”
“儒家思想依然是大明的精神支柱,这一点从未改变。”
孔希学冷哼一声,“刘大人,你说的好听,可实际呢?”
“一旦改革推行,儒家经典被冷落,用不了多久,儒家的地位就会一落千丈,这是我们这些儒家子弟的失职。”
这时,电视里的戏班子正唱到精彩之处,激昂的唱腔回荡在大堂。
刘伯温灵机一动,举起酒杯,脸上重新挂上热忱的笑容,端起酒杯,“衍圣公,您看这戏曲,也是传承已久的文化瑰宝,和儒家文化一样,都是老祖宗留下的好东西。”
“来,为这博大精深的儒家文化,也为这传统戏曲,干一杯!”
孔希学此时虽满心都是对改革的忧虑和不满,但面对刘伯温这般热情的举动,实在不好推辞,只得无奈地举起酒杯,与刘伯温轻轻碰了一下,而后仰头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后,孔希学的目光再次落在电视机上,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忍不住开口批判道,“刘大人,不是我说,这所谓的电视机,不过是奇技淫巧之物罢了。”
“虽说看着新奇,可对我大明又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徒增百姓的玩乐之心,长此以往,怕是会让民风变得浮躁,不利于国家的安稳啊。”
刘伯温只是笑着,并未直接否认,而是悠然说道,“衍圣公所言,也有几分道理。”
“不过世间万物,存在即有其意义,这些新奇玩意儿,或许眼下看不到太大用处,但未来如何,谁又能说得准呢?”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倒是明日,我打算去求陛下一趟,恳请陛下恩准,带衍圣公去校场看看。”
“校场?”孔希学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去校场作甚?”
刘伯温神秘一笑,“到时候衍圣公自会知晓。”
“来来来,喝酒,咱们饭后可以出去好好看场表演,您看了肯定高兴。”
孔希学虽满心好奇与疑虑,但刘伯温这三缄其口的模样,让他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只能暂且将此事搁在心里,举起酒杯与刘伯温又饮了几杯。
刘伯温看看挂在大厅的表,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到七点了,“衍圣公,咱们吃快点,一会表演就要开始了。”
孔希学虽满心疑惑,但加快了用餐的速度。
饭后,刘伯温带着孔希学来到府外,一辆造型奇特的车子静静停在那里。
这车子模样小巧,没有缰绳,也不见拉车的马匹,周身散发着金属光泽,在日光下显得格外新奇。
刘伯温笑着走到车旁,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衍圣公,请上车,让您体验下这新奇的出行方式。”
孔希学满脸狐疑,小心翼翼地靠近车子,围着它转了一圈,嘴里嘟囔着,“这玩意儿没有马拉,如何能走?莫不是又是什么奇技淫巧?”
刘伯温耐心解释:“这是老年代步车,靠电力驱动,只要充好电,便能自由行驶,比马车还要便捷几分。”
孔希学将信将疑,在刘伯温的再三邀请下,才战战兢兢地坐进车里。
刚一落座,他就被车内的布置吸引,柔软的座椅、精致的仪表盘,一切都与他平日乘坐的马车截然不同。
刘伯温熟练地坐进驾驶位,发动车子。
随着轻微的嗡嗡声,车子缓缓启动,平稳地向前驶去。
孔希学瞪大了眼睛,双手紧紧抓住座椅扶手,身体不自觉地紧绷起来,仿佛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这……这……”孔希学忍不住惊叹道,“竟真的能自己行走,而且还如此平稳。”
刘伯温面一边专注地驾驶着车子,一边说道,“衍圣公,这只是冰山一角,等会儿到了表演场地,还有更多新奇玩意儿等着您。”
一路上,孔希学的目光始终在车窗外和车内的各种装置间来回游走,脸上的惊讶之色愈发浓重。
他怎么也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奇妙的发明,这让他对即将看到的表演充满了好奇,同时也对自己一直坚守的传统观念产生了一丝动摇。
不多时,车子抵达了城外的表演场地。
孔希学下车后,看着眼前热闹非凡的场景,心中的疑惑愈发强烈。
他转过头,看着刘伯温问道,“刘大人,今日这到底是何表演?如此大费周章,莫不是与校场之事有何关联?”
刘伯温摇头笑道,“与校场之事毫无关联,衍圣公稍安勿躁,待表演开始,您便会明白。”
正说着,守在此地的锦衣卫中有人快步走上前来,恭敬地向他们行礼打招呼,随后便引领着刘伯温和孔希学朝着表演场地内部走去。
孔希学刚一迈入,脚步便猛地顿住,眼睛瞪得滚圆,满脸的不可置信。
只见场地内人头攒动,四周矗立着高大的杆子,上面挂着的灯散发着耀眼而稳定的光芒,不像寻常灯火那般闪烁摇曳,却将整个场地照得如同白昼。
孔希学随着锦衣卫向前挪动,目光在场地中急切地扫视,只见人们的脸上洋溢着兴奋与期待,更有不少新奇的装饰和布置,让他应接不暇。
在锦衣卫的悉心引领下,他们来到了一处绝佳的观看位置。
这里视野开阔,能将整个表演场地尽收眼底。
孔希学缓缓坐下,屁股刚沾上座椅,就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这座椅的材质柔软又光滑,和他平日里坐的硬木椅大相径庭,倒是与刘伯温的代步车坐的差不多。
这时,锦衣卫客气地说道:“二位大人,若是在观看过程中有任何吩咐,可吩咐两侧的服务人员。”
刘伯温面带微笑,点头向锦衣卫致谢。
而孔希学则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两侧,这一看,不禁让他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