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人多,卖的快,花二曲和于兴他们中午就回来了,本来一路上和于兴还有于家嫂嫂开心的说说笑笑,可这笑容在看见院子里站着的冗月时,就烟消云散了。
在冗月的印象里,她永远都是一袭红衣,不论何时何地看见他,都会喜笑颜开的跑向他,然后脆生生的唤一句阿月。
只是这样的景象,如今倒也成了奢望了。
花朝节晚上才开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度过节日,只能笨拙的告诉花二曲,他也想出去看看。
花二曲静静地审视着他:“冗月,你真的会在一个月后,离我远远的吗?”
门外的烟火声爆裂,欢声笑语从于家门口就开始了,冗月眼眸里因为要见识一下花朝节的一点点兴奋,此刻荡然无存,漆黑的眸子沉沉的看向她,半晌后才出声。
“嗯,就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眼前。”
花二曲坐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下,认真的低头算了算,语气淡漠的提醒道:“你还有十三天,希望你到时候遵守诺言。”
对于她这样数着日子过的态度,冗月只觉的心中的酸涩感,几乎要溢出来了,他仰头看了看夜空,眼眸滑过天上的一颗颗星辰,心里默默的推算着星宿,眼眶发酸。
应该没有十三天了。
花朝节的街头人流涌动,叫卖声不断,他和花二曲第一次来人间界的那个节日,他记得叫上元节,当时的她,碰见什么都很好奇,眼睛里都是光,而如今,他略施小计,威胁她留在身边,她眼眸里的疏离是不加掩饰的。
得亏人群拥挤,否则按照花二曲的脚程,很有可能会丢下他,这么想着,冗月伸出手指,拽住了她的衣角。
突觉身后的力道,花二曲没好气的回头:“干什么?”
“阿曲,你走太快了,我腿疼,跟不上。”
花二曲看他笑的温和,心里不免火大,之前是一路走到兰溪城的,会腿疼还算正常,可是这眼下,他们从于家出来不过走了一刻钟,他又喊腿疼,是在寻她开心吗?
“冗月!我警告你,你别……”
得寸进尺四个字还没有说完,身后的人流突然间拥挤了起来,花二曲被撞的整个人向前栽去,严丝合缝的跌进了冗月的怀里,熟悉的清香味溢满鼻尖,靠近他的胸腔处,是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的动着。
冗月对于这难得的机会,自是不愿意放过,当即就揽住了她的腰肢,馨软的身躯塞进他的怀里,好像也塞满了他这么些天来空荡荡的内心,他喉间一紧,眼眶发热,鼻尖也微微发酸,嗅着熟悉的香味,冗月情不自禁的闭上眼,收紧了力道。
前方热闹的打铁花绽放在夜空,金灿灿的一片,十分绚烂,人群的欢呼声在花二曲的耳朵里嗡成一片,她僵住了身躯,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抱着。
其实,她在恢复记忆后,心里其实盘算过很多找他报仇的念想,可这些报复的想法,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就已经溃不成军了,她能做的,就只有骂骂人,耍脾气,其他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杀了他?报那一剑之仇?
她做不到,她唯一能做到的,只有逃避,想躲他远远的。
这时,人群里的又响起了欢呼声,惊醒了陷入回忆的花二曲,她愤怒的推开他:“冗月!我不是告诉过你,不准碰我吗?”
冗月仔细的想了想,认真道:“是你先摔过来的。”
花二曲咬牙:“所以你就抱我了?”
看的出来,她确实有些生气,冗月自知自己不太会哄人,他低下头,默默的牵起她的手,诚恳道:“阿曲,今天是过节,我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过过节,可不可以开心点?陪我过节,好吗?”
花二曲仰头看他,那双幽深如深潭一般的眼眸里,带着乞求的意味,看的她心里发软,花二曲嗤笑一声:“神尊大人,你这是在撒娇吗?”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撒娇,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是他的心里话,冗月问道:“对你管用吗?”
花二曲冷漠的抽出手,转身:“不管用!”
冗月在心里自嘲了一下,看她逐渐远行的背影,只能再度抬腿跟上,可是腿上的疼痛感愈来愈剧烈,没走几步便面色发白,但望向人群里的那抹红色身影,他弯腰扶了扶腿,缓了缓情绪,接着跟上去。
他不想离她这么的远。
只是他走的太慢了,她又走的太快了,没一会就不见了人影,冗月有些焦急的在人群里来回的张望,却始终看不见她。
他沿着这条街拉回的寻,就是看不见人。
冗月苦笑一声,也就放弃了寻找,算了,既然她跟自己在一起这么的难受,也没有必要强求了,让她自由开心点也没有什么不好,他站在桥上看着湖中的一盏盏花灯,那成双结对的眷侣笑的是那样的开心,他暗自神伤了好一会,才决定回去。
刚转身,迎面就撞上了花二曲,她正叉着腰,秀眉微拧:“你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人,跟上我很难吗?还等着我回来找你?”
冗月淡笑一声:“我以为你回去了。”
花二曲冷哼一声,把手里的糖葫芦递给他,讥讽道:“我和你可不一样,我这个人特别的遵守诺言,决不食言。”
冗月似乎不在意的笑了笑,他注视着手里红的诱人的糖葫芦,听出了她话里的讽刺,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能转移话题:“阿曲,我听于家人说,兰溪城有一处风光秀丽的鲤湖,明晚,我请你小酌一顿,如何?”
花二曲狐疑的看向他:“为何突然要请我?”
冗月轻笑道:“也没什么,就是认识你几千年了,也没怎么跟你正儿八经的吃过饭, 赏脸吗?”
吃个饭喝个酒而已,本就不是什么难事,花二曲也就没拒绝。
冗月没怎么吃过饭,也不知道那些好吃,就找了于家人问了问,他们说哪里的东西好吃,哪里的酒好喝,他就不远千里的去备好,早不早的就在鲤湖旁的凉风亭内等候。
花二曲因为下午陪着两个小丫头玩了一会风筝,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想起了和冗月的约定,她赶紧去赴约,却在半路上遇到了匆忙来找她的慕南嫣。
“姑娘不好了,那罗睺昨日自南海附近的人间界开始大规模的屠杀,现下又豢养了一堆妖兵,而今恶灵聚集,各界镇压的及时,可是魔君大人不慎中招,您快去看看吧。”
花二曲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问道:“阿月不是说给罗睺下了玄蕴锁吗?他前些天想要侵袭兰溪城被我们阻拦了,怎么这会子,是解开了?”
慕南嫣焦急的拉着她往前走,一边解释:“您遇到的那天,罗睺同时盯上了好几个地方,不止兰溪城,姑娘,你快去看看吧,魔君大人伤的太重了,至今还昏迷不醒。”
她知道战夏从不是什么矫情的人,能让他昏迷不醒,一定不是什么轻伤,那边的罗睺突然间躁动,定是知晓各界现在局势不稳,不是少了君主,就是换了君主,是个一举歼灭的好时机,才想趁机取的成功。
事态紧急,慕南嫣催的急,她也没有犹豫便随她去了。
冗月独自一人坐在鲤湖旁,从人群喧闹,等到了万籁俱寂,再从日出等到日落,从下一个日出东方,等到了月上枝头,鲤湖的边上开满了桃花,远远一看,满山的粉红,煞是可爱,可唯独凉风亭边的桃花,率先凋零了。
桌上早就备好的酒菜,也落满了飘落的花瓣,冗月白色的衣衫随着凉风飘摇,他的肩头上也落满了桃花花瓣。
他转了转干涩的眼睛,望着再一次陷入黑暗的世界,拿起桌上备好的酒,上面还漂浮着一片花瓣,他晦涩一笑,而后仰头饮尽。
烈酒入喉,嗓子里净是火辣辣的疼,陡然间心头一痛,冗月面色一白,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血液混着酒水,沉淀在了杯中,怎么也融不进酒里。
剧烈的痛痛感促使他红了眼眶,他缓了缓心口处的疼痛,苦笑一声:“时间过的是真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