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妃闻声,放下手中的书籍,目光淡淡地扫向小路子,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轻声说道:“路公公倒是来的比本宫想象的要早了一些。”
小路子眉头微皱,暗暗思忖这颖妃果然是个心思剔透之人,当下也不绕弯子,直言道:“看来娘娘是知道奴才为何而来,那就请娘娘跟奴才走一趟吧,皇上要见您。”
颖妃神色未变,仿若早已料到这般局面,她缓缓起身,身姿轻盈地站定,双手优雅地整理了一下微微褶皱的宫装,深吸一口气,一言不发,莲步轻移,跟着小路子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颖妃前脚刚跟小路子离开景仁宫,这后脚的功夫,消息便如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到了慈宁宫中。
慈宁宫的殿门紧闭,厚重的宫门仿若隔绝了尘世的喧嚣,可内里却似有暗流涌动。
佛堂之内,静谧肃穆,袅袅青烟自香炉中升腾而起,仿若灵动的仙袂,缭绕在雕梁画栋之间。
太后身着一袭暗褐色的衣服,面容平和,双眼微闭,手中捻着一串佛珠,正虔诚地诵着经,那佛珠一颗颗圆润光滑,在她指尖缓缓转动,似在诉说着岁月的禅意。
忽然,桂嬷嬷神色匆匆地进了佛堂,脚步急切却又尽量放轻,生怕惊扰了这方净土的安宁。
她趋近太后身侧,附身低语,声音中透着几分慌乱,“老佛爷,颖妃娘娘出事了,那些个奴才把颖妃娘娘招了出来,您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万一颖妃娘娘将您再招了出来,那该如何是好?”
太后捻着佛珠的手猛地一顿,仿若被一道细微的电流击中,然而不过瞬间,她便恢复了镇定,神色淡然地说道:“无妨,就算是颖妃招出了哀家又能如何?皇上至纯至孝,他不会对哀家怎样的。”
桂嬷嬷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眼中满是焦急与不甘,想要再劝些什么,但见太后执意如此,索性也就没再言语,只是暗自忧心忡忡,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太后仿若未觉,从容地拿起佛经,继续沉浸在那字字珠玑的经文之中,仿若外界的风云变幻都与她无关。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细碎的光影,仿若点点繁星散落。
乾隆面前的龙案堆积如山的奏折正等待他批阅,他神情专注,手中朱笔不时在奏折上落下,那龙飞凤舞的字迹彰显着帝王的威严。
许久之后,小路子带着颖妃归来。
颖妃一袭水蓝色宫装,身姿婀娜,莲步轻移间尽显优雅,她步入御书房,没有半分愧疚和拘谨,反而落落大方地给乾隆行礼,声音清脆悦耳,“臣妾给皇上请安。”
乾隆搁下手中朱笔,抬眸看向颖妃,他眉头微皱,片刻后,开口道:“免礼,鼹鼠、小路子,你们两个先退下,守在门外,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许进来。”
鼹鼠和小路子躬身行礼,迅速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御书房内顿时安静下来,只余乾隆与颖妃二人。
乾隆深深地看了颖妃一眼,目光仿若实质化的钢针,直直地刺向她,问道:“为何?”
颖妃却仿若未觉那目光中的压迫,嘴角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笑意,轻声说道:“臣妾还以为皇上问的第一个问题会是谁指使臣妾的呢?
看来不用臣妾说,皇上心中也有数,是吗?皇上是想问臣妾为何要害萧妃吗?”
说到此处,她微微仰头,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似有无限感慨,语气也变得有些哀怨,“那臣妾也想问问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为何只有她一人能独得圣宠,皇上若真的不喜欢其他姐妹,又为何要纳我们入宫。
叫我们在这宫中蹉跎所有的青春年华,有子的还好,像我们这些没有孩子的又该怎么度余生?”
乾隆端坐在那宽大威严的龙椅之上,身姿挺拔却难掩眉眼间的疲惫。
从颖妃微微颤抖的双肩,到她哀怨满溢、仿若幽潭深不见底的眼神,再到那紧咬下唇、仿佛要将所有委屈与不甘都吞咽下去的倔强模样,乾隆真切地感受到了她内心深处汹涌澎湃、如惊涛骇浪般的情绪。
许久,乾隆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后宫佳丽三千,此乃世人皆知,这诚然不假。”
说到此处,他微微仰头,似是想要透过那高远的殿顶,回望往昔岁月,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可又有几人是真心待朕?你觉得委屈?
你们所渴求的荣华富贵,自入宫那日起,哪一日少过?吃穿用度,朕一直尽心供养,绫罗绸缎、珍馐美馔,只要这世间有的,朕何曾有半分吝啬?
有子也好,无子也罢,只要安分守己,本本分分地在这宫墙之内生活,都能够平安顺遂地度过后半生。”
他的语调渐渐扬起,带着一丝愠怒,仿若被触怒的雄狮,“可你们,人心不足蛇吞象,想要的实在太多了。
朕的心就这么小,如何装得下这么多人的期许与欲求?若能由得朕抉择,朕只愿携一人共白首,从来也没有人问过,朕想不想要这佳丽三千啊,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安分守己呢?”
言罢,乾隆轻轻闭上双眼,似是在压抑眼中那即将汹涌而出的酸涩。
片刻后,再度睁眼,他目光已恢复些许冷峻,“你们的家族,因着你们,朕也会多有几分看顾,只因朕没办法给你们想要的那份独宠,便只能在别的地方弥补,可前提是你们不能伤害朕心中想要守护的那个人。”
颖妃仿若被定身咒击中,怔怔地站在原地,双眼圆睁,直勾勾地望着乾隆,显然未曾料到他会如此敞开心扉,袒露这深藏已久的心声。
须臾,她嘴角泛起一抹苦涩至极的笑,那笑声仿若寒夜中孤枭的哀鸣,在寂静无声的御书房内回荡,透着无尽的凄凉与绝望,“皇上,那如果想伤害萧妃的人是老佛爷,皇上又该如何?”